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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云津国后,我们一行人往西的方向,飞过南海,踏上了伯绥国的土地,在韫洋几千年前盘下的宅宇里暂住下来。

    虽然起初我勉强答应了溪悦要带她走,可心里还是有点不习惯。我活了三千多年,除了韫洋,还没跟过谁住在同一屋檐下呢,更何况溪悦还是云津国的公主。

    故而这半个月来,我一直在故意刁难她,想逼她受不了我的脾气,好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也不知是我的刁难不痛不痒,还是她的承受能力绝佳?

    溪悦竟没有一丝退怯之意,反而迎难而上,摸透了我的脾气。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尺度掌握得无比分明。

    此外,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短短几日里就把经常呛我的阿玲给治得服服帖帖的,毫无怨言地任她差遣。

    之前我跟她说,我今天之内要吃到北海里的鱼。她就克服身体上的不适,让阿玲驮着她到北海,来回近万里,回来后又进伙房,杀鱼、起火、烧鱼,也都没有半点含糊。

    如此惯熟的架势令我不得不怀疑她并非云津国的公主,转而一想,这不就能解释她身子里的异样了吗?我没有去逼问她,也懒得再刁难她,随她想走就走。

    伯绥国,我都不知来过多少回了,街角的各个模样,我都熟知得很,以此在溪悦的盛情邀请之下,我也没有跟她去伯绥国的各个城池晃荡,只是整日待在这里歇息。

    韫洋在确保我安全后,又回了趟神界,目前还没回来。

    平葵回妖界后不久,亲自前来找我道歉,说是当时她在东泽国附近,听说东榆岛出事了,赶到时见我仓皇离开东榆岛,于是没有核对事实,便冒冒失失将我定为凶手。

    事已至此,我再计较也无用,坦然提出要她的记忆作为赔礼,结果被她断言拒绝了。

    我不爽盯着她,欲质问她,却见她似是忆起了什么,忽而泪水盈眶。

    “六千多年前,她死了。”

    逝去多年,世态万千,还剩下多少回忆呢,怕是日日思及,夜夜勿忘。

    霎时我的心堵得慌,知趣地收起不爽的情绪,也不敢多问什么,而平葵扔下句“算我欠你个情”便离开了。

    后这半个月来,我也尝试过去与人族以心愿交换记忆,但都以失败告终。并非我要的记忆太多,而是他们的心愿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若我能让他们一夜之间成为人界首富,我何苦为了两千两黄金而愁?

    若我能令他们一夜之间篡位为王,那么我为何不直接立国称王?

    如此之离谱。不过之前吞噬了溪欢与小昭的记忆,我还能多撑十几日,近期可以不去吞噬新的记忆。

    况且,我也不急。我这不是有储备“粮”吗?若是我撑不住了,到时候就骗溪悦给我点记忆吞噬,我又能应付几日。

    我举起酒壶,爽快地灌了几口酒,而后将酒壶重重地落回茶桌上。下一刻就感应到阿玲的气息乍现,庭院里溪悦从阿玲背上下来,阿玲也不吭声,落地化作人形回了她的厢房。

    溪欢拎着个食盒,愉快地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我。

    她把食盒置于茶桌上,端出里面的菜肴,边摆便说:“以前我曾听说伯绥国这家酒楼的菜肴堪称一绝,如今一尝果真是名不虚传,我带了点回来给你尝一尝。”

    出去玩还记得给我带吃的?还挺懂事的嘛。

    溪悦摆好了盘子,递给了我一双竹箸,我抬手接了过来。

    我举着竹箸,直勾勾地盯这几道菜肴,欲起箸品尝,可余光里有个白影浮现,侧目往门外一瞧,不是韫洋,是冥府的鬼差。

    女鬼差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发间没有半点修饰,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漠然,一袭雪色衣裙,腰侧佩有一个“差”字的黑符,以明示她的身份。

    我迟疑了片刻才道:“有事吗?”

    近几百年我都没碰过冥府的鬼魂们的记忆,她总不能是来找我算几百年前的账吧?

    溪悦不知我不是在问她,收起眼底的蠢蠢欲动,正在夹肉的手愣在半空。

    面露窘迫:“我我只是想帮你试试还热不热。”

    我翻了个白眼,想吃就直说,冷了我不会用法术加热?

    我夹了块肉塞进嘴里嚼,才朝门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不是说你。”

    溪悦也快速张口吃掉竹箸上的肉,顺着我示意的方向望去,她眼前可观之物,门口大抵只是空无一物,看不见鬼差的本体,两眼困惑转变成惊恐:“谁谁在那儿?”

    鬼差与普通的鬼魂不同,在人界的时候,鬼差可以选择现身也可选择不现身。女鬼差没有现身,溪悦自然看不到她。

    “冥府鬼差。”

    女鬼差向我微微福身:“楚姑娘,我此次前来是受晏如所托,求楚姑娘助她转世,她将以她这一生的记忆来作为报酬。”

    “阁下找错对象了吧?转世那是你们冥府的事情,与我何干?”

    女鬼差叹了口气:“晏如说你可以帮她。晏如与冥府的约期已满,欲前往转世轮回,可冥王不许,拦住了晏如。晏如也不与冥府续约,怕是最终会魂飞魄散。”

    冥王不许?这话引起了我的好奇,脑海里忽而闪现出一个姑娘的身影。

    我放下竹箸,正了正坐姿:“你说的那位晏如姑娘,平时身着的白裙肩背处可是绣有一株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