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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年八、九、十这三个月,是谏院最忙碌的时候。

    每一座由公文薄册堆积而成的小山后,都伏着一个埋头书写的小吏。

    他们将谏官在秋察时所记录的文书,与繁杂的档案资料重新整理汇编,最终形成一本小册,做为冬考之时,皇帝评判优劣的依据之一。

    笔墨间,既要如实禀明各部官员当年的政绩,还要与往年做对照,如此一来,勤勉或偷懒,有能或无能,一看便知。

    属下没日没夜的忙,作为一院之长的谏议大夫冯忱也不例外。

    他要着手准备冬考用的试题,这一备便是整整两个月,常常盯着案几上的空白薄纸苦思好几个时辰,端的是痛苦。

    期间体重减轻、面色憔悴不说,头发更是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这本该由吏部负责,但显宗帝继位后将谏院从六部单独划分出去,专司皇帝、宰辅、百官督察。

    整个谏院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招惹沈忱,否则下场会很惨。

    同为司谏的新垣南风本着日行一善的目的,伸手将温书瑾拦下。

    他要是再慢那么一点,沈忱的房门就会被温书瑾推开,后果不堪设想。

    “小瑾你是真不知道死这个字怎么写么?”新垣南风一手勾在温书瑾的脖子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沈老大闭关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否则……”

    他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小瑾……

    温书瑾看着身旁这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心想自己与他好像并不太熟。

    “你要找沈老大,过两个月再说吧,就算你坚持进了身后这扇门,他也不会理你的啦!哦,想起来了,”新垣南风拍了拍脑瓜子,“你来谏院还未满一年,没领教过沈老大的手段。知道咱们院周围为什么连一棵树都没有么?”

    不等温书瑾反应,新垣南风自顾自地答起来:“因为沈老大嫌树上的鸟儿太过吵闹,就让人把树都砍了,是不是很残忍?”

    “新垣兄,”温书瑾把那只勾在他脖间的爪子拨开,“在下有要事找沈大人,麻烦你让一让。”

    “嘶!合着我刚才一番话白说了?你去了他也不会搭理你的。”新垣南风腹诽,想这国公府的小少爷还真是个又轴又不知变通的书呆子,与自己这般聪慧敏捷足智多谋又风流倜傥的万人迷还真是天差地别。

    算了,好人做到底。

    遂换了个方向把温书瑾拉到一边,问道:“什么要事?说来听听,看兄弟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不行。”温书瑾将脸一撇,抬脚要走。

    不,不行?

    新垣南风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他出身大周第一豪族新垣氏,可以说他狂妄、自大、甚至不要脸,但不能说他不行!

    “怎么说话的?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了?说说,说说!”他把脸往下一拉,挡在温书瑾的身前就是不让他走。

    温书瑾看新垣南风不像个谏官,更像个泼皮无赖,他不擅与无赖打交道,只好说道:“在下想借暗阁里的密卷看一下。”

    “疯了吧你!暗阁里的东西你也敢打主意?”

    “所以说你不行。”

    “我……”新垣南风被温书瑾说的没脾气,暗阁里的东西层次太高,他的确没办法,“但你就算找沈老大也没辙,开暗阁,需要圣上的谕旨。里头藏得都是关于皇室宗亲的卷轴,能轻易给你看?不过话说回来,温兄想要看谁的私密?莫非是康乐公主?”

    “胡说什么。”温书瑾不去理会他的揶揄,转身要走。

    这新垣南风根本就是个半吊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按照规矩,开暗阁的确需要圣上谕旨,但若与重大案情相关,只要谏议大夫盖章担保,就无需层层通报,等到结案,一起呈报圣上即可。

    他想要看的是关于端王府的记录,但今日被这话痨缠上,也不方便再去求沈忱,只好等下次再寻个合适的机会。

    新垣南风无视温书瑾口气中的不耐,快步跟上,笑着打趣:“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与康乐公主有仇,不过最近她老人家好像挺安分的,我猜你定是在寻什么把柄,好继续写篇《银钗论》或者《铜钗论》什么的报仇雪恨。要不要我帮帮你啊?我前两日上酒楼……”

    这人到底是怎么混进谏院的?

    猥琐论调不堪入耳,温书瑾第一次对谏院的选人用人制度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