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但楚归荑早已料想到,也明白该如何应对。

    那老太监硬是咳得十足了,楚归荑仍旧不跪。

    帝王起身,称了声免礼,问道:

    “那位贡士为何不跪?”

    一时间,满朝文武本就锐利的眼神再一次聚到楚归荑身上。

    “臣不跪,是律法写明了不用跪。”楚归荑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看着珠帘后帝王的眼睛,不卑不亢,傲骨铮铮。

    “君臣之法。”帝王徘徊于珠帘后,道:

    “当年叶(葉)尚书定的,你原也没错,可他人都跪……”

    “他人都跪,已然犯法!”楚归荑打断道,“本就因遵法行事,法因时而变,可未曾有违变法之初心而制法。”

    “好啊~继叶尚书后,又有了个维护国法的。”

    这话,听不出喜怒,文武大臣面面相觑,揣度着君心。

    《韩非子有度》有言曰——“国无常强,无常弱。奉法者强则国强,奉法者弱则国弱。”

    昔日萧巫祝与叶尚书在时,强主名臣互为扶持,渐开中兴。

    而今,时移事易,一切皆不敢妄言。

    传说中的柳相最先跳出来称楚归荑荒唐,要王上定罪,接着,又是陆陆续续的柳相一脉。

    朝堂势力划分得,未免有些太过明显。

    面对如此荒唐境界的君主要么是暮政强君要么是国疑的少主,而绝非现在的王上。

    楚归荑不禁悄悄打量起王上,只见珠帘后的人并不着急,只是道:

    “让这贡士再说说。”

    楚归荑看着那些个跳出来的人又重新缩了回去,才缓缓开口问道:

    “王上可见过云泽最南处的密林?”

    “云泽最南,便是秣陵以北,南蛮子的地方,朕未曾去过~”

    此时,此事,像是沈晚舟瞒得极好。

    满朝文官摸不着楚归荑的路数,只有竖起耳朵,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找差错。

    “那密林中的树原是差不多高的,可有一棵树拼命向下扎根以获得水源,拼命向上生长以获得阳光,便会带动周遭的树木,接着是整片密林的树木……”

    楚归荑说到这儿,故意顿了一下,给他人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果不其然,真有人上钩,道:

    “一派欣欣向荣,有何不可!你随着叩拜王上,又有何不可!”

    “就是不可!久之,那片密林的树木越长越高,为了争夺一丝丝的光亮互相绞杀,最终全部枯死,从此,里面草木不长,沦为荒林。”

    楚归荑说完,气氛瞬间到达冰点,在绝对事实面前,众人不敢胡言。

    于是,金殿之上,无人敢出声置喙。

    每一口吞咽声,呼吸声,都被楚归荑听得清清楚楚。

    “好!”等了许久,帝王才拍手称赞,缓步走下高台,与臣子平视。

    楚归荑见着帝王容颜,不觉就想起了沈晚舟,这父子二人,简直太像了,不过,像的是眉眼间的神韵。

    “陶太傅,这名贡士是……”

    不等陶培之代为回答,楚归荑拱手作揖道:

    “臣,秣陵楚氏,表字还淳。”

    不让陶培之回答,是唯恐此事不成,牵连过深。

    楚归荑等待着帝王的反应,或是大喜、或是大怒,她都能应对。

    今日应是朝臣参加的最为惊心动魄的殿试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楚归荑的每句话都让众人打起了小算盘。

    陶培之见王上迟迟不开口,终究还是站了出来,道:

    “王上,科举匿名、男女不限,是叶尚书定的规矩,帝师他……”

    “帝师他原谅朕了。”王上说道,语气不轻不重,打断了陶培之接下来的话。

    楚归荑也没想到,王上……就这样,说什么帝师原谅了自己!

    这或许也是王上贪恋秣陵士族能够为他带来的权势吧。

    不过,既然是这种态度,那么楚归荑也好办了。

    这果真是如陶培之所言,王上待秣陵楚氏十分宽容。

    他宽容于既是世家又是门阀的楚氏,因为楚氏向来乖顺,一心为民,不似《神州录》所记载的清河崔氏一般惹君王忌惮。

    金殿空荡无一声,还是由陶培之领着众人道——“恭喜王上~”,才打破了空荡。

    “楚还淳,朕现在点你为探花郎,到拙政殿里等候。”

    此话一出,柳氏一脉大乱,原来,这探花郎应是柳相门生莫惊春的,朝堂上无人不知,可王上这一句,分明是打了柳相的脸。

    状元与榜眼哪儿有探花郎好,探花郎来个名利双收,不用像状元一样需要尚主,终身不得居要职,反而是容貌俊美的皇家认证。

    如此好事被楚还淳抢了去,旁人怎不眼红?

    “王上,是否要考较一下别的学子,仓促决定,这样,有失公允啊……”柳相沉声谏言,与此同时,他的羽翼们更是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