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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夫人躺在床上,萨米尔正在给她换药。少年不懂照顾人,尤其是照顾水一般柔软的女子。香夫人的脸上一阵刺痛,她“嘶”了一声,打翻手边的青花瓷碗,沉声道:“滚!”

    萨米尔听不懂,却知道她生气了。他像被主人训斥的小狗一样,躲进角落里。

    正头疼之际,萨南偏生进来火上浇油:“夫、夫人,美寇她死了。她她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香夫人手指一顿,竟然很冷静:“把尸体给我带上来。”

    萨南看了一眼站着的、毫无反应的拉克希米,她紧张地转着自己的手上的镯子,试图阻止香夫人:“夫人,美寇的尸体丑陋不堪,会惊扰了夫人的睡眠,夫人还是别看了吧。”

    “原来如此。”

    萨南刚松了口气,香夫人抓起手边的瓷瓶扔在了萨南的脸上。萨南被砸了满身的冷水,瓷瓶摔碎在地,碎片飞溅至萨南的手背。不大的伤口,偏生刺骨的疼痛。

    香夫人微笑着拿起手边的手炉,对她重复一遍:“把尸体给我带上来。”

    若是再反驳,这手炉混着里面的炭火,会一起摔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她用烙铁烫在美寇脸上那样,散发出焦肉的味道。

    萨南捂紧了手背,她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很好说话的香夫人忽然变了副模样。她是在愤怒吗?是在为美寇的死亡愤怒吗?怎么会呢,香夫人不是很恨美寇吗?她要是知道自己重伤了美寇,会不会更加生气,对她施加百倍的暴行。

    侍女们抬着美寇的尸体上来,掀开白布,露出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脖颈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匕首伤痕,这是致命的伤口。

    两边高大的侍女都面色不适地转过脸去,连萨南也低下了头,震惊自己下手时的癫狂。她也不明白,自己那时候为什么对美寇有那么刺骨的恨意。平日里的一个眼神,在那时候回想起来,都能刺激得她发狂。

    香夫人直勾勾盯着美寇的尸体。从浑身斑驳的疤痕,到不堪入目的脸庞,直到看到她头上那朵牡丹花,才找到旧日相识的熟悉感觉。

    “哈哈哈——”香夫人放声大笑,“死得好哇!死得好!死了才好呢!”

    “你做得很好。”

    萨南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手决绝,一刀致命,你的匕首用得不错。”

    “不是的,不是的!”萨南惊慌地解释:“美寇早就死了!在我用匕首割断她的喉咙之前就死了!”

    萨南抬起头,浓眉大眼中有种推卸罪孽的慌张:“夫人,是你命令我折磨她的,烧红的烙铁是你的东西,我也是你的。而且你说过,如果美寇没有下毒,你就会杀了她。是你说的!”

    “不错,是我说的,是我杀了她。”香夫人将头上的红宝石发钗拔下来,对萨南招手:“你怕什么,我是在夸你呢,你和以前一样,将我的命令奉为圣旨去执行,你做得很好。过来,看到这根宝石发钗了吗?我要好好赏赐你。”

    那是唐朝商人送来的首饰,只有贵族夫人戴得起。

    萨南欣喜地走了过去,服帖地跪在地上,等着香夫人为她簪上。香夫人捧起萨南的脸,手上一动,发钗划破了萨南的脸皮。

    “啊!”萨南尖叫起来,两边的侍女捂住她的嘴,按住了她。

    香夫人只划了一道就住手,她将发钗插在萨南的发辫上,仔细端详后满意地笑道:“你看,是不是很公平。你的发钗丢了,我就还你一个。你的发钗划伤了我的脸,我就还你一道。啊,不要动,你这道伤痕的位置不对,和我的不一样。”

    香夫人拔下发钗,认真地在萨南的脸皮上修修改改,终于满意。

    “真是个美丽的姑娘。”

    香夫人起身洗手,抹好玫瑰香露,吩咐道:“萨南推了阿尔巴,致使他半身不遂,性命垂危。把她关起来,明天送到官牢去。”

    萨南疯狂挣扎起来。

    “你想说什么?你也想说我没有证据?”

    香夫人低头和她对视,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人蛇。

    “我就是证据。”

    两个健壮的络腮胡子抬着蒙上白布的尸体,往林子深处走。

    两个人叽里咕噜地讨论。

    “香夫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把她埋在地下?”

    “不知道,说是恨毒了她。”

    “听说唐朝女子像棉花一样柔软,皮肤像珍珠一样洁白,身体像羊羔一样稚嫩,拥有无数奴隶和财宝的拉纳老爷也为她心动。”

    一人抖着胡子笑了两声,心照不宣:“你想”

    黝黑的手指抓住白布,用力一扯,露出了面目全非的尸体。

    “怎么这么丑!简直是恶鬼的脸!”

    “太可怕了,像是在油锅里滚过一样!”

    “把她扔在林子里,让冬天寻觅的野兽吃了吧。”

    两人在隐蔽的地方丢下了尸体,飞快地离开寂静的树林。

    在他们转身的一瞬间,被抛弃的尸体化作白烟,风一吹就散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白布落在地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萨南从床上跳起来,扒在门边听动静。开门的是一个小侍女,是香夫人的贴身侍女,名字很奇怪也很简单,叫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