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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失恋的第一波宣泄狂潮过去,第二波变成了酗酒。小宁去找二奶奶要酒,二奶奶说,“那个小孩子喝不得。”死活也不给一滴。其实那不是因为二奶奶觉得小孩不能喝酒,而是因为二奶奶舍不得。你跟她要茶,她也不会给的。小宁问王翎羽,“你们家没有酒?”王翎羽说,“没有。我爸不爱喝酒。”

    小宁哼了几声,出去。王翎羽跟着,“你别瞎闹,喝什么酒啊。”小宁说,“喝几杯怎么了?又没让你喝,我去找别人喝。”王翎羽说,“你找谁?”

    小宁往矿上去,找婶子要酒,婶子说,“他们为了喝着方便,都放前头院里,不在我这儿。”小宁就去前院一排办公室里。

    几个人正在外头聊天,都盯着小宁,看她挨间到房子里去搜。一个说,“怎么了妹子,找什么?”小宁说,“酒呢?”“这呢。”那人高兴的不得了,果然搬出酒来。小宁说,“来陪我喝几杯。”那人兴奋起来,立刻搬桌子摆椅子,陪着小宁喝起来。王翎羽跟小宁说,“你回去我陪你喝。”小宁推开她说,“你别管我,跟你喝有什么意思?”那人立刻迎合,“喝几杯,来,喝几杯。”

    小宁真是有酒量,左一杯右一杯,越喝越精神。不喝的在旁边看着,有人说,“别喝了,矿长一会回来了。”

    大门那边声响,来了个人,不是王健康,却是二郎神。

    二郎神拧着眉头过来,问,“你们矿长呢?”旁边没喝酒的说,“去新庄小煤窑了,小希哥也去了,带着老矿长,说是那边透水了。”二郎神拧着眉毛,“听说了,还没回来呢?看来事儿不小啊,死人没有?”众人都说不知道。

    二郎神转头看见正在挥霍潇洒,大说大笑的小宁,说,“这是干什么呢?这小丫头片子没人管了?”

    小宁搂着那人的脖子灌酒,那个已经喝醉了,酒顺着脖子流,小宁质问,“我长得好看不好看?”那人说,“好看,好看…”二郎神看不过去,将那人拉开,那个醉的就顺着椅子滑到地上了。二郎神对小宁说,“你能像点样子吗?别喝了!”

    小宁两腮桃红,鬓带春色,眯起一双醉眼,朝着二郎神说,“这不是大名鼎鼎,风流倜傥,松果镇的万人迷二郎神吗?过来陪姐姐我喝两杯。”早有人忍不住的捂嘴笑。二郎神说,“这小丫头片子疯了。我对你没兴趣,赶紧回家去,别在这给你哥丢人。”

    小宁恼了,钩住二郎神脖子,将脸凑到他脸前,问,“你怎么对我没兴趣,我怎么就让你没兴趣?我哪里不好,你凭什么对我没兴趣?”有人起哄起来,吹口哨,四处哄笑一片。二郎神被小宁钩住脖子,直不起腰来,为了表示自己不占小宁便宜,手朝两边伸着没处放,低声央求,“妹妹,你放开我,我对你有兴趣还不行吗?”

    小宁一把推开二郎神,骂道,“没一个好东西,一会儿就变了。”二郎神赶紧退出老远,拉平自己的衣服,朝四下说,“不许说出去!”然后一溜烟跑进办公室,关门不出来了。

    小宁回来自然是被王健康教训了一顿,不许她再喝酒。小宁清醒了,说,“喝一顿酒,什么事儿都解决了。你看,我现在好了,管她妈的谁都去死,不配老娘为他流眼泪。”然而王翎羽知道,她只是把伤藏起来了。她知道她把那撕成碎片的信一点一点的拼起来,一点一点的粘,就好像粘一颗破碎的心,光这就花了整整一天。

    李彦在第二个星期的周六才出现。那天下午,正在上英语课,他们的英语老师姓徐,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女老师。每次当她读起英语来的时候,就会浮现出一种高贵的气质,仿佛在读悠美的诗句,并且是凡人不能听懂,只有她这样的仙子才能朗读出来的悠美诗句。

    徐老师正在忘情的讲课,教室的门被毫无征兆的推开了,轻轻的,只发出吱扭一声,徐老师镇定的读完了一段话才朝门外看。李彦就在门口站着。教室就这么安静了片刻,徐老师或许是有点太超凡脱俗,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俗世的变局,就装作无事一样接着读。读了几句,读不下去,看看讲台下的同学都看着门外,于是她朝王翎羽露出一个的笑容,无辜的说,“是找你吧?要不,你先出去?你看,我都没法上课了。”

    王翎羽关上教室门,李彦拉着她来到东出口的旋转楼梯。下午,风吹过来,这里还有点微凉,柳树已经完全绿了,又到了飞絮的季节。王翎羽说,“干嘛?我在上课呢。”其实她心里有点怕,怕他说以后再没有关系之类的话。

    李彦拉过她,面对着她。李彦说,“我知道我不好。”王翎羽的心颤了几颤。他那么好。李彦说,“我知道你会嫌弃我,我这么不好。可是…看不见你我会想你啊。”他轻轻搂住她,王翎羽忽然就哭了,眼泪扑簌簌下来,止都止不住。

    一个老师抱着书走上楼梯,惊讶的看着他们,王翎羽便将头埋进他怀里,她看不见老师,就当老师也看不见她。

    春天短暂而美好,空气中全都是柳絮了,松果镇的柳絮颜色老旧,飘不起多高。一场春雨,就被打在地上,泥里,一团团,一簇簇。天气就很快的热起来,只穿一两件单衣了。丁香花开了,花叶上落着煤灰,但是花依然是美的,依然是香的,走过铁路的沿线,都是这样飘香的丁香树。

    铁路本来是有客运的,但是自从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煤,铁路就逐渐取消了客运功能,只走煤车了。火车的煤,货车的煤,就这样一趟一趟,掏空了松果镇的大地。

    焦化厂,洗煤厂,所有竖着烟囱的工厂,能让天空变成灰色的工厂,松果镇都有。松果镇的农民都在这些地方上班,虽然工资待遇都比不上大矿,但是他们是快活的,因为比起种地来,他们可以挣更多的钱。所以松果镇是繁荣的,镇中心新开的大商场生意兴旺,小饭店,大食堂里坐满食客。下井的工人洗的干干净净之后,也衣着整齐,经常带着孩子老婆出来,吃上一桌。农村里,如果一个家庭有两个下井的工人,那就是富裕之家,让人羡慕的。松果镇也有和煤没关系的厂子,二瘸子开的制药厂还有食品厂,生意也都是非常兴隆的,二小子的大商场,孙老六的歌舞厅,游戏室,大旅馆,终日都人来人往,但是比起煤炭的利润,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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