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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带来的衣服不多,妈妈说十月她还要回去一趟,到时候再搬一批衣服过来。王翎羽翻了半天,只有一个红色毛衣还能穿。吃了在松果镇的第一顿了早饭,王翎羽出门了。爸爸妈妈早就去上班了,此时已经是八点半多了。王翎羽的考试时间是九点。

    出了黄鸭蛋上了公路,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呼啸而过,这些都是煤车,煤堆在车斗里像隆起的高山,上面盖着苫布,煤渣从苫布缝隙里潇潇洒洒的滚落,扬得人身上脸上都是。路旁有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扫着煤车上落下来的煤渣,每人都收获颇丰。王翎羽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趁着没车的时候赶紧跑过了马路。

    过了铁路,就没有大车了。路上行人和自行车很少,因为这个时间人们都在上学上班。路过机器厂门口,宽大的厂门开着,只看见里面影壁墙上写着“发奋图强”四个大字,靠边停着一排大卡车。菜市场上稀稀落落,有些买菜的老人。卖菜的也没精打采的。过了菜市场就是镇中学,大门关得紧紧的,操场上隐隐传来“一二一”的声音。

    传达室门也关着,传达室旁边的角门开着。大爷坐在里头把窗子拉开一个小缝儿,指着二楼说,“考试去二楼,写着教务处的。”王翎羽谢过大爷,刚要进门,听见大爷朝她身后说,“今天来啦。”

    王翎羽回过头,一个男生站在自己身后,穿着宽大的校服,帽子套在头上,脸遮在阴影里,手插在兜里,鼻子嗯了一声,大概算是回答传达室的大爷。王翎羽沿着涌路向教学楼走,那男生就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王翎羽觉得别扭,加快了脚步,她走的快,他就快。她又放慢了步子。她走的慢,他也慢几步。王翎羽忽然停住,猛地一回头,男生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去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正看着她笑。

    王翎羽心里大叫了一声不好,那双眼一下子抓住了她的心,仿佛自己早就知道会遇见这么一个人,仿佛走了很久就是为了遇到这么一个人。不能让对方看出来自己的心思,王翎羽故意说,“迟到了还磨磨蹭蹭的。”然后也不等对方说话,转身朝二楼快步跑去。

    到了二层教务处,门竟然锁着。所有的教室都在上课,楼道里没有人。王翎羽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不会是迟到了吧?她有些不安的在站教务处门口。

    正在忐忑,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王翎羽循声看去,上来的却还是那个男生。他也停在教务处门口不走了,靠着墙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缓缓点上。王翎羽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睁大,竟敢在教务处门口抽烟!她上下打量他,衣衫整洁,脸庞干净,眉目间带着清秀。

    男生吸了一口烟,一边吐烟圈,一边端详王翎羽,一边慢悠悠的说,“今天是星期一,教务处老师都去开会了,”又抬起手腕看看手表,“现在还有三分钟下课,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你再等三分钟。”王翎羽闻不得烟味,背过身说,“谢谢。”

    男生说了句“好好考啊”就顺着楼道走了。王翎羽看见他到了高二四班的门口,转身用后背靠住门,将灿烂的笑脸对着她,然后用后背缓缓推开门,一闪,隐没到门里面去了。

    王翎羽原来的中学是省示范重点校,王翎羽可以在班上排到前五名,考一个重点大学是没有问题的。松果镇中学对她来说并不难考。几天后王翎羽没有任何意外的接到了入学通知书。

    柏各庄二奶奶高兴的很,从外面打牌回来,一边坐在院子里摇扇子——九月初松果镇还有蚊子呢,一边跟王翎羽聊天,“你爸妈还没下班呢?”

    “他们去办我妈调动的事儿了。”

    “哦,丫头,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考上镇中学吗?”

    “嗯?”王翎羽没明白,二奶奶笑道,“因为咱们这一排房子风水好。你看看,”二奶奶指着远处的山,“那边山下有个大水塘子,顺着大路到咱们家,咱们这正是一个毛笔尖,水塘子就是砚台。老年月里这一排房子就出文化人,到现在还是一样。咱们黄鸭蛋和周围几个村子这一片能考上镇中学的,就你和小宁,就在咱们这一排房子住。”

    “小宁是谁?”王翎羽问。

    二奶奶咋咋舌,说“小宁的爷爷会写字儿,看这么厚的书,日本留过学,会说日语,”又咋咋舌头,“当年给日本人当翻译,日本人打败了,她爷爷就找不着了。有人说是让抓住处决了,还有人说是跟着跑日本去了。没人知道,连她奶奶都不知道。”

    王翎羽只好哦了一声,忽然隔壁墙头那边传来清脆的女孩的声音,“二奶奶,那不是我爷爷,是我的大爷爷。又瞎说呢。”

    “我怎么瞎说了?”二奶奶也扯高嗓子和那边对峙,“大爷爷不是爷爷啊,亲大爷爷。”

    女孩子笑吟吟从隔壁墙上露出了头,三两下骑上了墙头,又娴熟的一跳,正落在这边靠墙摞着的一堆杂物上,她将头上辫子一甩,朝王翎羽说,“我就在你隔壁院子里住,听说你也考上镇中学了,以后咱们上下学可以一起走了。”

    王小宁,在松果镇中学读高一,个头和王翎羽一样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像天上的闪闪的星星,说起话来像树上刚摘下的脆枣,跳起来像腿上按了弹簧。王翎羽上学的第一天,就坐在了王小宁的自行车后座。

    王小宁骑车,如下山猛虎,又快又猛又晃荡,王翎羽坐在后面提心吊胆,眼看着王小宁朝路边的走路的小伙子撞去,随后车把一抖,擦着人家身边过去了,小伙子喊,“妹子,你吓死我了。”

    王小宁回头道,“胆子那么小,你出来干嘛!”随后甩下一串清脆的笑声,飞驰而去。最惊险的是闯过公路。在呼啸的大卡车间隙里,王小宁脚蹬子猛蹬,像一只小苍蝇嗡嗡的飞过去,吓得王翎羽闭眼把王小宁的腰死死搂住。再睁开眼时,她们已经到路西了。“你骑车好快啊。”

    王小宁道,“一看你就是城市的文静姑娘。我是农村野丫头。”说罢,得意的笑个不停。王翎羽不会骑车,她心里喜欢这个农村野丫头,这种爽朗,她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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