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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跟抄表的人说一声就行了,你以为人家那么听话?”

    “国家的配电哪能随便借用的?何况还隔着村队的?”

    “几十度电都困难了,还一百多度电?整天异想天开。”

    “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了?”杨小莲都无语了。

    “别让人告个投机倒把,这在以前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杨老爷子想了两天,还是觉得不能干。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杨小莲摆事实,“人家那个厂开在马路边上,都开几年了,在那儿上班的也有不少人。”

    这两天爸妈都有点松动了,问题的症结就到爷爷身上了。

    但是无论怎么说,杨老爷子就是不松口。

    “天天说去上班,去上班。家里的事情都不用干了。发现你这个小孩子怎么回事儿?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天天好吃懒做,怎么家里的粗茶淡饭委屈你啦。”杨老爷子两眼一瞪,发起火来。

    上辈子杨老爷子就喜欢发火,他一发火,声如洪钟,让人胆战,全家熄火,什么要求都不坚持了。

    “上班挣钱,不是好事吗?杨全有家那么有钱也在拼命挣钱。”这辈子她要据理力争,“家里的事情这么多人,慢慢干呗,干不过来,请人干。”

    “嗬,我看你是要上天。”杨老头瞪着牛眼,鼻孔喷火,“你还要做地主呢,村里哪家请人干活。村里多少人家都没有出去打工的,都在家里面,勤勤恳恳地种地啊!种地才是挣得最实在的。”

    杨传顺看祖孙俩快吵起来了,赶紧瞪着眼睛插话了,“村里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就你跳上跳下的,你才吃了几碗饭,知道什么……”

    方小雨走过来,把侄女拉开,“嗯,小莲!你看现在男的在外面做事情的都少。你要替你妈考虑考虑,你妈身体又不好,到时候上个大夜班怎么行啊。

    你又要麻烦抄电表的,到时候队里还不知道说不说话,队里讲不讲,村里讲不讲。爸,你说我说得对吧?”

    拍拍侄女激动的背,压低声音,“知道你一片好心,但是你爷爷、你爸都打听过了,觉得这事不能做。你就不要犟着啦,再讲要挨打了。”

    ……

    打工,因为麻烦……,不干;

    货郎,可能……,不做;

    开小食摊,由于……,不开;

    入股开厂,有那好事……,不参加;

    镇上卖房,都是骗人的……,不买;

    ……

    杨小梅高中读不起,进厂打工十几年,还是两手空空……

    杨小莲拿着大姐挣的钱,节衣缩食念了高中,读了大学,学技能,没钱,考证,没钱;挣点钱,升级一下,好不容易考个证……

    哦,你没房,你不是当地人,这个岗位不能要你,只敢选择最低门槛的行业……

    杨小菊考上一本医科,学费交不起,读了卫校,毕业,找不到关系,个头又矮,进了最没有前途的偏远小医院,难得回一趟家……

    分家了,房埸了……

    钱不值钱了,很多人不种地了……

    父亲生病了……

    母亲生病了……

    父亲得癌症了……

    签手术同意书……

    母亲头发全白了……

    父亲癌症又复发了……

    签手术同意书……

    签手术同意书……

    开始化疗……

    手上血管全烧了,插不了针了……

    只能pi置管……

    签手术同意书……

    签手术同意书……

    有血栓的风险……

    ……

    风刀霜剑严相逼,还得走得义无反顾,尽量少些狼狈……

    “呜呜呜……”高高的柜子里突然传来隐约的呜咽声。

    深夜,刘英子被什么东西惊醒,仔细一听,呜呜咽咽的声音从墙边的柜子里传来。

    听了一会,似乎没有减轻的架势,赶紧爬了起来,就着窗边的月色,走到柜子边。柜子里漆黑一片,伸出手,估摸着脸庞的方向拍拍。

    “小莲,小莲。”入手一片水渍,满面泪水。

    杨小莲正坐在主任医生的办公室,听着对方讲下一步放疗的必要性,突然脸上一痛,醒了过来。

    眼前黑乌乌一片,但是妈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了?怎么哭了?睡迷糊了?”

    原来那一切是做梦,不是真的。

    扶着柜板踉跄着爬起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么多事都是做梦吗?还是眼前的一切是做梦呢?

    “怎么了?好好的做什么噩梦了?”刘英子用袖子擦擦女儿的脸,一头的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