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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曲州雨水越重,京城只是下过阵雨,曲州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一连行驶两天三夜,终于入了曲州境内。

    那晚相谈过后,丁宝枝对薛邵便再没有好脸,他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她也整天只能被关在这个移动的‘小箱子’里和他面面相觑。

    丁宝枝在路上久了身体不适,碍着跟薛邵冷战也没告诉他,只窝在角落里独自头昏脑涨。

    天上下着雨,石头都被冲到山路上,车架愈发颠簸。

    薛邵被冷落了两天,竟转着扳指饶有兴致地问她:“丁宝枝,你就不打算跟我说话了?一辈子都不说了?”

    丁宝枝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一辈子’,像是炫耀。

    遂斜眼觑他,她脾气大着,平时是个闷葫芦,那是不想跟不值当的事情置气,可葫芦也有炸开的时候,更别说她正忍着喉咙口的恶心,还有个人不识相地死命对着葫芦嘴儿吹气。

    “薛邵,你别得寸进尺。”

    薛邵一听,脸上那点看兔子蹦跶的趣味瞬时没了,拍拍身边的空座,让丁宝枝坐过去。丁宝枝早就弄明白他的脾性,根本不怕他。

    果然,见她不动薛邵也没大发雷霆,反而喉头一滚,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说我得寸进尺?”

    丁宝枝睨他,“别动不动拿一辈子说事,你操纵惯了生死,别人的一辈子在你那值几个钱?”

    薛邵听她语气强硬,舔舔后槽牙咂舌道:“我说错什么了?”

    丁宝枝默默扭脸不看他,“没说错,指挥使大人说的都对。”

    说完她就被扳过脸颊。

    薛邵离了座,单膝着地蹲在她身前,一手捏着她下颌,一手撑在膝上,他蹲着竟也没比座上的她矮多少,眉毛一高一低地仰脸瞧她。

    “丁宝枝,你这是要兔子蹬鹰。”

    她冷声冷语,“我就蹬了。”

    除了言语上能撒撒气,她还有别的法子吗?虽然幼稚了点,但车里就他二人,是他先问的,她只是作答而已。

    薛邵嗤笑出声,左颊酒窝浅浅,唇线弧度上扬。看得丁宝枝眼皮直跳,忽扇着眼光被迫望进他眼底,不可否认他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永远是柔情的,阴冷戾气都被挤到眼角眉梢,轮不到它们上场。

    要不然也养不出她这颗越来越肥的胆子。

    薛邵道:“等会儿进了城你让方阿宁带着在街上转转,见到什么稀奇想买就叫他掏腰包,他这趟来就是给你当马夫和打手。”

    “那你呢?”

    “我去衙门里,可能要个一两天,办完事我们就回去。”

    然而等真的下榻曲州,丁宝枝已经在车上被颠得七荤八素,脚步虚浮连东西都吃不进,大白天合衣躺在客栈的软塌上。薛邵临走前替她叫了粥水,免得肚里没食愈发难受。

    他手掌轻轻盖在丁宝枝额头,拂开她额前碎发。

    “我可走了。”

    丁宝枝‘唔’了声,不想让人碰,侧过身去背对他,转完了才想着找补。

    “早点回来。”

    说完又觉得找补过了头

    算了,反正她这会儿半梦半醒,说什么都是呓语。

    薛邵答应道:“好。”

    不过事实证明他也是被她一时声娇语软冲昏头脑,戴左明和衙门可不容他早点回去。

    丁宝枝缓过来后外出走了走,对曲州的布料扎染技艺有些好奇。

    对比京城时下流行的那些板正乏味的绣样,这泼墨山水般的技法自在灵动,潇洒飘逸。

    丁宝枝心道往后定要叫薛邵带她来曲州多待几日,起了这个念头她竟觉得薛夫人也挺好当的。

    这个‘好当’是简单好上手的‘好当’,因为她发现薛邵对她,好比猫儿见到蝴蝶想扑下来,狗儿闻见肉香就流口水。

    这是最好讨好的。

    毕竟猫猫狗狗才好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方阿宁见丁宝枝走在街上发笑,提着纸包上前两步问:“夫人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丁宝枝转向他,“方阿宁,我听说你是青州人。”

    “没错夫人,我是青州的。”

    “你们青州是不是有一种狩猎的细犬,我在宫里的春狩图上见过。”

    “有!”说起这个他可不困了,“这种犬跑起来可漂亮了,身形修长,脸瘦腰窄,四肢又长又有劲,比狮子狗八哥狗可好看多了。只是不适合养在京中,这种狗得上山野里捕猎,抓十只八只野兔根本不费劲。”

    丁宝枝笑问:“你听听这形容像不像薛邵?”

    方阿宁险些被口水呛死,“夫人,这可不敢乱说。”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上哪听去?”

    方阿宁彻底闭嘴了,他在薛邵那领过道命令,就是丁宝枝说什么做什么都要一一汇报,这一句他属实是怯。

    曲州衙门,牢房。

    大人物还没来,衙役们交头接耳守着牢门异常胆战心惊,别的不说,那牢房内关的是他们曲州的知府大人,这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另一间牢房关的人姓戴,说是京城人士,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听大人物的意思,看管这个姓戴的才是要紧的正事。

    大牢外传进衙役们的齐声呼喝,是大人物到了。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做声,用眼角余光瞟向推开的牢房大门,外头射进一束光亮,进来两个带刀锦衣卫。

    天爷,他们还当大人物是大理寺来的官员,结果竟是万岁爷直辖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