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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响起,张亮起身开门。一个隐藏在大幅口罩之后的脸出现在眼前。来人穿着灰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宽檐帽。几乎看不见脸,但张亮还是立刻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古河冲他点了点头,不等他招呼,便毫不客气地挤进门来。

    “关门。”他吩咐道。

    “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张亮有些恼怒。关门转身,古河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

    “最近风声很紧,苍蝇太多,赶都赶不走。”古河把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放到茶几上,“到你家里还安全一点。”

    “我还没告诉过家里人呢!”

    “我知道。”古河头也不抬地开始拆盒子,“你老婆今天不是要带你妈去做定期体检吗?三分钟之前,她们刚坐上出租车。我看着车走了才进的小区。”

    张亮无奈地叹口气。自己的生活在对方眼里大概已经毫无秘密可言。母亲确实会定期去医院,但预定的日期其实应该是明天,但因为明天还有别的事情,所以临时预约了今天去。要么他们安排了人手在小区里盯梢(会在哪里蹲守呢?),要么他们黑进了医院的预约系统。这样想来,自己去安全局的事情他们是不是也知情呢?若是如此,那“探针”岂不是毫无意义?

    “关于骰子游戏,有没有想起什么?”话题长驱直入,像不顾一切过河将军的象棋手。安全局之类的话一概不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个造型奇特的骰盅。在圆柱状的盅体表面,有一个棒状的凸起,倾斜地立着,像茶壶的茶嘴。

    “暂时还没有。”张亮回答道。古河把骰盅递给他。他接过骰盅,坐在旁边的位置上,翻来覆去地把玩了一番。解开盅盖,里面只有一个骰子。再仔细看那个像茶嘴的凸起,其端口上有个圆形的小盖子,手指一掀,便露出一个小孔来。

    “这是什么?”张亮问。

    “弹射管。”

    弹射管?听上去与骰盅毫无关系,那是做什么的呢?

    古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弹子球,交给张亮。球体像是用橡胶做的,不像一般的弹子球那么硬。稍微用手指捏了一下,球体便扁了下去。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球体表面某些部位的颜色从白色快速变为了紫色。张亮赶紧松开手指,球体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形状,颜色也逐渐回到白色。

    “里面掺了些压敏变色染料。”古河解释道。

    张亮并没有立刻明白这个词的意思,正当他想提问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意象,就像之前的那些奇怪概念一样。但这次有所不同,“压敏变色染料”这个概念出现之后,还多少伴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图像、逻辑、物性——诸如此类。这让他大致明白了这个概念的意义——这东西在不同压强下会显现出不同的颜色。

    之前的那些概念似乎也变得不太一样了。围绕着原本的孤立概念,生发出不少逻辑线条,像在春季里生发出的嫩芽。线条们向着彼此延伸,某些部分几乎快要连接起来。

    自己的脑子里正在发生某种变化,张亮清楚地感知到这一点。一些记忆正在浮现出来,缓慢但坚定地冒出水面。是好是坏暂且不知,目前还没有全局性的认识出现。最关键的是,对于骰子游戏的记忆,还没有任何显现的迹象。

    自己真的存有这样的记忆吗?张亮左手翻动着骰盅,右手捏着弹子球。接着,他掀起弹射管的盖子,把弹子球放了进去。开孔和小球的直径契合得非常好,放入的瞬间有一种被吸入的错觉。他把骰盅放回茶几,静置片刻。沉默有顷,弹子球仍然稳稳停留在开孔的“壶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