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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

    自从上次江丙坤和姚淑秋母女大吵一架过后,家里就一直弥漫着压抑的氛围,原本就出现了裂痕的家庭关系变得摇摇欲坠,时刻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

    江丙坤从楼上下来,走进饭厅,看见姚淑秋和江倩正在有说有笑的一边吃早餐一边闲聊,两个人就跟没看见他一样,就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没出声,目光在餐桌上环视了一圈,却发现桌子上只有两份早餐,姚淑秋一份,江倩一份,并没有自己的。

    江丙坤沉默片刻,他感觉胸腔里翻涌着什么,几乎要冲破郁结的情绪破土而出,可是他硬生生忍住了,他把目光从正在欢声笑语的母女两人身上移开,来到冰箱前。

    他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要说食材了,就连牛奶和面包都没有。

    他转过身,看向姚淑秋,“李嫂呢?”

    李嫂是家里雇佣的家政,饭菜都是李嫂准备的。

    姚淑秋闻言停下话头,抬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江丙坤一眼,“李嫂请假了。”

    江丙坤皱起眉,“请假了?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姚淑秋哼了一声,“早餐没有你的份,你不是喜欢找小三小四么,干脆就让你那些情人给你做好了。”

    江丙坤面色微变,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你什么意思?”

    姚淑秋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不避不让,“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江丙坤,我受够你了,我忍了你七年,忍了你在外面生的那个野种七年,我现在不想忍了,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江丙坤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你是认真的么?”

    姚淑秋重重地点头,“是。”

    江丙坤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仍旧在慢条斯理吃着早餐,好似对眼前这一幕一点都不奇怪的江倩,很显然,江倩早就知道姚淑秋要跟他离婚,而且她是站在姚淑秋那边的。

    “姚淑秋。”在最一开始的慌乱过后,江丙坤就恢复了镇定,他说:“你知道离婚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么?”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近三十年,彼此的利益都是捆绑在一起的,换言之,也就是说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要是真的闹离婚,到时候翻了船,彼此都讨不到丝毫好处。

    姚淑秋冷冷地看着江丙坤,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真的死心了。

    她还记得年轻的时候,江丙坤英俊又绅士,待人彬彬有礼,对她也是温柔体贴,她以为自己嫁了一个如意郎君,可实际上呢,江丙坤就是一个伪君子,表面上对她情有独钟,背地里却左拥右抱,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中了自己的家世背景。

    彼时,江丙坤不过是一个肚子里有点墨水脑袋转的比别人快一点的穷小子罢了,如果不是自己,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一天。

    他能拥有现在的权势,金钱,都是凭借着自己,可是他不仅不心存感激,却一再的背叛自己。

    甚至于在她提出离婚的时候,江丙坤第一时间不是挽留这段婚姻,而是告诫她,离婚会损害他们的共同利益。

    这个人,就是一条白眼狼,满脑子就只有利益。

    姚淑秋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男人。

    “江丙坤,这些年,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维护好这个家,我甚至为了所谓的面子,原谅了你的出轨,可是——”她字字血泪,大声控诉道:“你太让我寒心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利用工具,你利用我得到了今天的地位,那我告诉你,我也可以让你一败涂地,变得一无所有,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我要让你净身出户,你给我记好了,这都是你欠我的。”

    说完,姚淑秋转身就离开了饭厅。

    江倩吃完了早餐,她看了僵在原地的江丙坤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也离开了。

    心死从来都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而是无数次伤心的累计叠加。

    这就像是往气球里面充气一样,尽管每次都充进去一点点气,可是随着经年累月的积累,迟早会把气球充爆,现在的姚淑秋就是这样的状态。

    江丙坤咬了咬牙,神情愤怒到扭曲,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啪的一声用力摔在了地上。

    这样还嫌不够一般,他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喘着粗气想,凭什么每个人都说是自己欠了他们。

    他是为了权力地位,娶了姚淑秋,可是在江栀到来之前,他在她面前扮演一个五好丈夫的身份演了整整二十年,又有谁知道他面对一个只会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又是怎样的忍气吞声,他自认自己对姚淑秋已经仁至义尽了,最起码在姚淑秋父亲去世之后,他没有一脚踹了这个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废物,不把她扫地出门她就该烧高香了,现在居然还敢提离婚,还要让她净身出户,简直就是做梦!

    还有江栀,要不是她带着那个已经疯的神志不清的苏眉突然插进来掺和一脚,姚淑秋那个傻子也不会知道他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

    苏眉会变成疯子又不是他害的,他凭什么背这个黑锅,只是一想到江栀背后那个势力,江丙坤又有些忌惮。

    他面目阴沉地想了半晌,然后回到楼上的房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姚淑秋都要行动了,他没理由要坐以待毙。

    到时候就看谁斗过的谁。

    到了下午,偌大的别墅里传来了门铃声,姚淑秋之前约了律师,她以为是律师到了,就过去开门,却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是江栀和一个高大的男人。

    姚淑秋皱起眉,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江栀没工夫和姚淑秋闲扯,她直接绕过姚淑秋进了别墅,姚淑秋伸手就要去抓江栀的肩膀把她拽回来,结果刚抬一起手,眼前就横了一只手臂。

    姚淑秋抬起头,跟着江栀一起过来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她,男人面无表情,眼眸漆黑,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气场却鲜明而强大,一看就不好惹。

    她怔了怔,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江栀走进别墅,“江丙坤,你给我出来!”

    听见声音,江丙坤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拧着眉,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江栀,“有事么?”

    江栀抬头看他,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妈在疗养院失踪了,是你做的吧。”

    江丙坤一脸冷淡,“她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江栀说:“疗养院的人只认咱们两个人,不是你还会是谁?”

    江丙坤还是那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还不至于对一个疯子做什么。”

    江栀微微眯缝了一下眼睛,仔细地盯着江丙坤。

    她非常清楚,江丙坤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任何挡在他路上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七年前刚到江家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识过了。

    虽然,在那之后,江丙坤因为忌惮老实了不少,可是不排除他会暗中做手脚。

    江丙坤从容不迫地和江栀对视,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

    不是江丙坤做的又会是谁?

    疗养院的人不会随便让人接近苏眉的,难道真的是苏眉自己跑出去的?

    江栀强自压下心中忧虑,她目光冰冷地看着江丙坤,“最好不是你,要是你敢动她一下,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江栀就和钟斐离开了江家。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西沉,血红色的光芒晕染着半边天空,江栀半边的脸都被光芒映的发红,琥珀色的浅瞳里也一片红光,她咬着唇,眉头紧紧蹙着,显然是在担心苏眉。

    钟斐把她揽入怀中,轻轻怕了拍她的背,“别担心,我的人已经在找了。”

    江栀没说话,只顺从的靠在钟斐怀里。

    男人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她感觉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渐渐被安抚了。

    过了十分钟,钟斐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通电话,江栀就在他旁边,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在西宁路的沃尔玛超市前,发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精神好像有问题的中年女人。

    于是,钟斐就带着江栀立马开车赶往西宁路的沃尔玛超市。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西宁路位于市中心,此刻正繁盛依旧,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而与这个城市的繁华格格不入的是一个蹲在垃圾桶旁边的女人,女人穿着病号服,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她的身体非常瘦弱,宽大病号服空荡荡的,露在外面的手腕非常的纤细,好似一折就会断掉,她的头发大半都是花白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球浑浊,目光呆滞,此时此刻她正看着手里的一个棒棒糖咧开嘴傻傻的笑。

    周围路过的人大多都注意到了这个女人,纷纷露出厌嫌的表情,这个女人一看就是精神不正常,保不齐就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发疯冲上来。

    女人对周围那些或厌恶或鄙夷的目光毫无所觉,她只是看着手里的那颗棒棒糖,浑浊的眼球里迸发出慈爱的光芒,她低低地说:“小栀,你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棒棒糖,你不是一直想吃吗,妈妈买给你了,开不开心?”

    没有人回应女人的话。

    因为她面前是一团空气,空气是不会说话的。

    没有得到回应,女人似是有些不解,她皱起眉,不解地问:“小栀,你为什么不理妈妈啊,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