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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的夜晚,是最适合把尘封的回忆拿出来回味的,宁静的环境没有人会打扰你,只有你自己和那些或开心、或痛苦的回忆相伴,无论你是想起童年时所做的幼稚的事情而发笑,还是因想起没有结局的初恋感到遗憾而落泪,都不会有人取笑你或是把那些秘密泄露出去,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拿出封存多年的回忆来看一看。今夜,白煊宇就这么做了。

    午夜十分,所有人都以酣眠,除了那依靠着冷硬墙壁而独自沉默的人之外。皎洁的月光从落地窗中投射进来,略微带有些许蓝色的光给地上漂亮的尼泊尔地毯上,镀上了层略带神秘的光晕,使得地毯上的花纹像是活起来了般,讲述着充满幻想色彩的古老故事。

    白煊宇靠在窗子旁的墙角处,躲开了那能使人产生幻觉的月光,也无心去留意蓝光中精灵讲述的故事,除了这些年来爸爸寄给他的明信片外,他的眼里容不下任何东西。

    一张张按找邮寄的时间顺序来排列的明信片整齐的摆放在地上,即使有月光房间的光线还是很暗,根本看不清楚明信片上面的字迹,可他却知道每一张明信片上的内容,不仅如此,甚至对上面有多少个字、多少句话、多少个标点符号都一清二楚。以前在每个因噩梦而无~一~本~读~ ybdu.法入眠的夜晚,他都会把这些珍藏起来的明信片拿出来反复的,同时把儿时的那些幸福回忆当成催眠曲,只有这样他才能慢慢的进入梦乡,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到了天明他还是醒着,但有这些爸爸写了满满字的明信片,多少都会感到些安慰,最起码噩梦不会再次纠缠他。

    爸爸每次都会在明信片上写上满满的字,一点空白的地方也不会留下,就连最后那张没来得及寄给他的明信片都是写得满满的。最后这张明信片上字写的很小,却很工整,虽然看上去感觉拥挤,但并不杂乱,拿起来白煊宇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爸爸在这张明信片上没有提及公司倒闭和其它发生的事情,就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反而写自己过的很好,公司运转的也很正常,还说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使公司又能扩大了规模……,总之全是好消息,整张明信片就是爸爸对他说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明信片上的字虽然因为光线暗而看不清楚,可上面写了些什么他是在清楚不过,从拿到这张明信片开始他就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刺穿了他的心,千疮百孔的心从看到爸爸尸体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的流血,那种痛要比当年父母离婚给他带来的伤害还要痛上千万倍。

    从美国回来的这些日子,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爸爸凄惨的死状,虽然他并未亲眼看到,但通过在警察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他能想象的出公司倒闭后爸爸贫困潦倒的生活,也许爸爸的当时的生活要比他想象出来的坏上千万倍,每想到这些心中涌起的愧疚感就像是只巨兽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从美国回来后,他先将爸爸的骨灰安葬,之后他的失眠症变得更加严重,没有一夜的睡眠超过3小时。梦魔的纠缠使他总是两眼含泪的惊醒,而后便是心怀愧疚与自责的呆坐到天亮。每当从梦中惊醒,他对惜雪爸爸的怨恨就增加一分,今天比昨天更恨,后天比今天更恨,那种恨意时时刻刻侵蚀着他的每根神经。

    是的!他恨!就是那个男人,那个现在妈妈时刻守护在其左右的男人,就是他把他本来幸福温暖的家给拆散了。抢走了他的妈妈,逼走了他的爸爸,把妈妈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他在妈妈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他这个儿子的影子,有的只是那个可恶家伙的样子,他恨!更使他们亲生的俩父子不能相见、使他都没有见到爸爸的最后一面,让他抱憾终生,留下永远没法弥补的遗憾,他恨!就是他害死他爸爸的,如果不是他的介入,妈妈不会和爸爸离婚,他能时刻与爸爸在一起,妈妈也不会因为要照顾那个男人,使他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就是叶凡儒,应该死的人是他,应该受到上天惩罚的也是他,为什么要夺走他爸爸的命?

    妈妈你为什么要爱那个男人,而不爱我的爸爸?他为了你默默的做了那么多,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他对你的好、对你的爱吗?白煊宇捏紧手中的明信片,他真相马上冲到他妈妈跟前,去亲口问个清楚,可他知道不能那么做,即使在怎么难忍,他也要忍住,只要妈妈的眼中不出现泪光,他忍。

    想当年白煊宇的爸爸是为了不让他妈妈感到委屈才提出离婚的,从妈妈嫁给爸爸的那刻起,爸爸就知道妈妈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之所以还要结婚,是爸爸相信通过自己的付出终有一天可以打动妻子的心,婚后爸爸也是那么做的。不但解决了他外婆家公司的经济危机,还将很多自己名下的财产过户给妈妈,而且还花费巨资为他喜欢花木的妈妈从国外购买来大量的花卉,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爸爸仍能感觉到与妻子之间有面玻璃墙,双方能看见对方,却无法珍重触碰到彼此。爸爸认为只要自己真心的去疼爱呵护妻子,妻子总有一天会感觉到的,没想到的是,爸爸毫无保留的付出却仍然无法走进妈妈的内心,打不碎那面玻璃墙。在知道惜雪的爸爸与他妈妈之间余情未了后,爸爸为了让妻子得到幸福才选择了离婚。

    “爸爸!你真是个大笨蛋!”白煊宇压低声音对着从美国带回来的那张照片里的爸爸说道,眼泪几乎同时掉到了照片上。

    爸爸是爱妈妈的,很爱很爱,不然他不可能放弃我的抚养权,为了能让我安心留在妈妈身边还去了美国定居,怕妈妈为难还不敢让我去看他,就连写信都不能,爸爸当时将我送来时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我永远都无法忘记。夺取我爸爸性命的不是毒品,而是那个大摇大摆占有妈妈、生活在奢华中的男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竟然还厚颜无耻的叫我小宇,那是只有我爸爸才可以叫的。白煊宇越想心中的怒火越升温,那本以接近熄灭的微弱恐怕又要在度燃烧起熊熊火焰来。

    白煊宇用来放明信片的盒子是纯银的,盒盖上有青藤花纹饰,纯手工打造而成,是在巴黎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银饰品点特别定制的。它的价值不在它本身是纯银质地,也不是上面的花纹是手工打造的,更加不是因为它出自一家百年老店,而是放在其中的东西。白煊宇当初之所以要定做这个银盒子是为了放他爸爸寄给他的明信片,那是他最珍惜的东西,也是他的宝物,所以他才叫这个盒子为“宝盒”,而现在,宝盒中除了爸爸寄给他的明信片外,还多了另外一样他珍惜的东西。

    银盒子里在放明信片的位置旁边还有些空余的地方,以前那是空着的,前段时间那里也被添满了。惜雪在酒店住的时候,白煊宇给她拍了很多照片,在她睡着的时候他也拍了好多,都是他自己冲洗的,弄好后就和明信片一起放进了他的“宝盒”里。在得知爸爸死讯之前,他每天都会看好多次惜雪的这些照片,有时还会对着照片说话或是开心的笑,现在他连看一眼这些照片的勇气都没有。既然认定爸爸是被那个自己从小就憎恨的男人害死的,那他的女儿也是自己的敌人,自己不是还利用过她吗?要是照原定计划,那个男人最为心爱的女儿就是自己所要利用攻击的第一目标,自己以前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可事事无绝对,在计划一步一步实行的过程中竟然出了意想不到的意外,那就是自己真的爱上她了。

    要对自己所爱的女孩下手,做伤害她的事情,白煊宇心中的挣扎是很激烈的,而且更加强烈的负罪感无时无刻不袭击着他的心,会下不了手,也没什么不对的,可现在即使他在怎么狠不下心,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无法化解心中对惜雪爸爸的恨,即使用他对惜雪的爱也化解不开。惜雪是那么纯真、那么善良、那么真诚,对他的爱又是那么的坚定,甚至为了他与自己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吵架,白煊宇怎么可能对她不动真心呢!真的能痛下决心再次以伤害她作为报复那个男人的手段吗?他是绝对不会原谅那个男人的,就算不为自己,善良的爸爸在饥寒交迫中死的那么凄惨,这笔帐他一定要跟那个男人算清楚。那个男人害死了最爱他的爸爸,他就要毁掉那个男人最为珍惜的东西。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蓄意接近惜雪的,但现在不一样,他对她真的产生了感情,而且这感情越来越强烈,说实话他真的不想也不能在做出伤害惜雪的事情,但是,那股几乎要吞灭他的恨又使他无法罢手。

    靠在落地窗上,他觉得自己的头疼的快要裂开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室内,望着变得清晰的照片和明信片,白煊宇整夜都没做出选择,在黎明到来的这一刻,他逼迫着自己做出了选择。拿起照片,上面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可爱的睡颜,都曾给他带来无穷的快乐,即使现在看到这些照片他还能感受到被压抑在内心深处幸福感。他拿起照片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这样反复几次后,他终于下了决心。撕破第一张照片的那一刻,仿佛他的心也被撕开了一样,好痛好痛。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只能继续下去,一张、两张、三张,照片被撕的七零八落,照片中惜雪的模样在他的心理却并为像照片一样零碎,反而更加的清晰。

    望着眼前一地的照片碎片,白煊宇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因为已经痛到麻木了。他没有将那些碎片丢掉,他舍不得,把碎片一块一块捡起来放回了银盒子里。“雪儿,对不起,我是真的爱你。”对着窗外的红日他流下了一滴泪,这滴泪是他为去世的父亲流的呢?还是为他所爱却要伤害的女孩留的呢?亦或是为他自己流的呢?大概连他本人都说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