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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芸自迷蒙中睁开眼,她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

    室内燃着她惯用的香,透过纱帐,可以看见一缕暖阳将窗上的纹样投入室内,一副安宁祥和岁月静好的模样。

    她瞧着这熟悉的而又久违的布局,不由有些晃神。

    这是……梦?还是……

    听说人死后,便会在虚无中产生幻境,可以看到生平最留恋的人和事,她曾在话本里瞧过这样的说法,难道这便是那所谓的太虚之境么?

    她撑起身来正想仔细瞧瞧,便有人轻步入内,见她起身,温声问道:“殿下醒了?”

    她下意识的将手往后缩了一些,待反应过来人是谁是,才放松下来。

    “沁柳。”慕芸心内百感交集,看了她一会儿,才唤了她的名字。

    这是她从小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一辈子跟着她,可她却没能保护好她,最后反倒还要让她为了保护自己丢了性命。

    沁柳应了她一声,替她拧了帕子,递给她净脸醒神,见她略有些呆愣的模样,关心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慕芸略微一愣,接过帕子,轻微的暖意自掌心透来,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得全然不似幻象,她可以触摸也可以感知,甚至说话都有回应。

    她将帕子覆上脸,有些怀念而贪婪地感受着那点自帕子上传来的暖意,脑子里的思绪却停不下来。

    噩梦……之前那些才是噩梦吗?

    她想起她被自己一贯当作亲兄长般信任的祁王悬于城墙,试图以她为质,逼退自己的父亲和柳蕴然所率领的大军。

    而她仗着长辈们的宠爱胡闹了一辈子,不愿意在这样的事关成败的关键时刻再让他们为难,自尽在城墙之上。

    她一辈子娇惯,实在也没想到还能做出这样决然的事情来。

    可绳子捆缚着双手滞涩而麻木的痛感,关节几近断裂撕扯的痛感,牙齿用力咬上舌面的痛感以及满腔的血腥味……那些真实得让人害怕的感觉,都只是做梦吗?

    递还帕子时,她瞥见自己是手腕,细腻光洁,全然没有半点伤痕,可她却觉得上面依旧残存着那些让她如今还后怕的、捆缚摩擦时产生的粗粝而滞涩痛感。

    “殿下今日是怎么了?”沁柳见她总出神,忍不住问道:“过两日柳大人便要来送聘了,您怎么反倒瞧起来有心事的模样?”

    “什么?”慕芸听她这样一说,心下微惊。

    沁柳也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疑惑起来,自家郡主是最喜欢柳大人的,平日里总将他挂在嘴上,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陛下赐婚,更是欢喜得不得了,怎么不过睡了个午觉,就迷迷糊糊的模样。

    她虽有些疑惑,却也只当她睡得迷糊,依旧认真答了:“殿下这是睡迷糊了?过两日便是先前定下纳征的日子,柳大人得亲自来呢。”

    慕芸一时有些分不清虚实,可存于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却也让她不敢在此刻掉以轻心。

    柳蕴然过两日才会送聘,也就是说,现在她才刚求到了赐婚的圣旨没就多久,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让她经历过那些事情再发生一遍了。

    她心里有些无奈,若真是上天怜悯想再给她一次机会,这醒来的时机再早些该有多好,这样就是打死她都不会再干出求陛下赐婚这样事情来。

    她皱着眉头略思索了会儿,啧了一声,看着沁柳认真道:“我方才仔细想了想,柳公子既无心于我,我实在不该仗着皇兄对我宠爱去逼他。”

    沁柳被她这一句话说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努力思考了一下,艰难道:“可是……柳大人都要来下聘了,应当不会……”

    “哎呀!”她尚未说完便被慕芸打断:“他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如今又是刚入朝为官没多久,陛下都下了旨,他难道还能抗旨不成?更何况你家郡主我,实在也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的,他哪能轻易拒了呢?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她这话沁柳倒是很熟悉,先前想出让陛下赐婚这个主意的时候用的也是差不多这样的说辞。

    “可是……”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慕芸继续截了她的话:“可是,柳大公子顾念着我的面子,我却不能借次来算计他,这样反倒显得我无理了,是不是?我堂堂一个先帝亲封的郡主,怎能做出这样的小人行径呢?”

    “那……?”

    慕芸掸了掸裙上不存在的灰,起身道:“走,进宫去请皇兄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