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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姑娘里头,也就只有顾灵芷能这般放浪形骸,日常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流连在倚翠苑中。

  只不过,这般情景玉娘是早就看惯了的。

  她款款行来,从其中一位姑娘手中接过毛巾,替顾灵芷擦拭着发尾,道:“怎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不待顾灵芷回答,茜色衣衫的姑娘便道:“定是为了救哪位姑娘……”她抿嘴一笑,“英雄救美,却成了落汤鸡。”

  顾灵芷抬手在她腿上轻轻掐了一把,“哟呵,茜桃现在这嘴巴可厉害了。”

  “哎哟,”茜桃一声怪叫,身子往旁边一倒,就势将手里的果盘放下,嘴里嚷嚷道:“浪荡子又来欺负姑娘了。”

  顾灵芷玩心大起,顺势再掐了她一把。茜桃笑着在地上滚成团,顾灵芷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她挑眉道:“你这是欲拒还迎啊。”

  正在玩闹的她们,浑然不知门外浮动着一个人影。

  在门外的,是长庚星君。

  不久前,他收到长桦的消息,说是他忽然有所感应,担心在凡间的映葭的转世碰上什么难题,便着他来瞧一眼。

  从前也有这样的事,他们兄妹二人自有一些感应,并不奇怪。长庚星君便用术法探知了顾灵芷的下落,追了过来,却看见这样一幕。长庚星君在内心叹道:“映葭的转世好男色也就算了,怎地对姑娘也……”

  一旁的镜子上,是齐尘冷冷的面容,“是好美色。”

  这美人,可不就男女都有。

  长庚星君见长桦语气凝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又逢齐尘用仙镜联系他,过来时便没有关掉,恰叫齐尘也看见了这一幕。

  屋内,顾灵芷拨了拨茜桃的下巴,正要说什么,忽听得敲门声响起。而后,便是一柔柔的嗓音,“姑娘,是我。”

  顾灵芷放开茜桃,对门外道:“进来吧。”

  玉竹轻轻推开门,见里头的情景,丝毫不感到惊讶,反是一笑,道:“姑娘当真好兴致。”

  “我何时兴致不好了?”顾灵芷偏头看他,“再说了,要是来倚翠苑寻开心都开心不起来,这倚翠苑趁早怕是要倒闭了。”

  “哟哟哟,”玉竹道:“这话可不敢叫大掌柜听见。若叫大掌柜知道我们没有伺候好姑娘,回来非得剥了我们的皮。”

  “是你们的。”顾灵芷伸出手指头,一一在他和茜桃等人身上点过,却略过了玉娘,朝他摇了摇食指,道:“不包括玉娘。”

  “是是是。”玉竹一叠声应道,又问:“姑娘若不满意,那叫我们如何伺候好?”

  “他呢?”

  玉竹看她一眼,“姑娘现下说话是愈发隐晦了。”他装傻道:“连姓名都不带提的,我们怎知道姑娘要问谁?”

  顾灵芷微微挑眉,抓过一颗樱桃吃着。

  茜桃递过手来,接住她吐出的樱桃核,那一双妩媚的眼微微朝着玉竹飞了个眼波,道:“不许打哑谜,回头姑娘真的生气了,定叫你没有好果子吃。”

  “小的不敢。”玉竹道:“穆公子上楼去了,‘清’字楼层一号间。”

  顾灵芷再度挑眉,“倒是会挑地方,拣了最好的。”

  玉竹摇头,道:“最好的三号间,可是给姑娘留着呢。”他说:“大掌柜吩咐了,不知姑娘何时要来,便将三号间一直空着。”

  “还是你们大掌柜贴心。”顾灵芷颇为满意,轻颔首道。

  “但那位穆公子说了,”玉竹道:“他预备着亲自来找姑娘。”

  顾灵芷眼珠转了一转,道:“让他找吧,无妨。”

  长庚星君还在门外。

  “你说……”长庚星君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镜子里的齐尘道:“照长桦的性子,他会不会在送映葭的转世入轮回时,还给她身上安放了一点别的什么东西,比如……”

  “他不是也弄了自己一缕魂魄入轮回吗?”齐尘道:“何必再借映葭的转世去亲近……”

  齐尘忽然住口,看了一眼屋内的顾灵芷。

  她微微抬手,指尖自玉娘羊脂玉一般的手腕上轻轻掠过,媚眼一飞,半撒娇半娇嗔道:“快帮我把头发弄干了,我可困了。”

  “今日可把我折腾得够呛。”顾灵芷转开头,扯过一旁的软垫,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趴着,道:“我得好好睡一觉,补一补。”

  “交给我吧。”玉娘柔声道了一句,让茜桃等人搬来几个火盆。

  这时,楼下的歌舞已经表演了一轮,舞姬们下场歇息,只有乐师仍在演奏。

  陈留给甄伍倒了杯酒。

  “你在京城有些年头了吧。”

  陈留应了一声,“是啊。”

  “这里可还有哪些从前的熟人?”

  “有是有的。”陈留想了想,道:“岑威你可还记得?”

  “从前做过昭武校尉那位?”甄伍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顺着陈留的话问下去:“我依稀也听人说过,他如今似乎是高升了,统领北衙禁军了?”

  “是啊,”陈留道:“我们那年与吐蕃人打的时候,他已经是校尉了。”陈留说罢,又道:“他出身寒门,但武功高强,骁勇善战,立过不少军功。如今这一身荣宠,虽说离不开天子的青睐,但凭的都是硬本事。”陈留语气间除了羡慕,更有敬仰。

  “我听闻他原先是被分到了蜀地,后来被天子亲自点选出来,擢升北衙禁军统领。”甄伍点头道:“天子对他真是信任有加。”

  “可不是嘛。但若不够信任,”陈留道:“如何能让他统领北衙禁军?那可是天子的亲信队伍,皇城禁军。”

  “你和他平日可有接触?”甄伍问道。

  “有一些。”陈留道:“南衙禁军负责都城守卫,北衙禁军护卫皇城,我虽在南衙,但和他也算同属禁军,平日里有些时候大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见过那么几面。”

  说到岑威,陈留的话不由多了起来,“但他这人啊……”他摇头道:“性子有点孤僻。便是和大家一起喝酒,他话也不多,就一个人在那闷闷地喝酒,似乎不怎么爱和人往来。许是本事大的人都有点这样的怪毛病。”

  甄伍一笑:“保不齐天子就爱用这样的人,不好与人结交,自然少些风险。”他喝了一口酒,道:“皇城禁军这样要紧的位置,不爱和人交往,倒正适合呢。”

  陈留听了,哈哈一笑,“这话听着还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虽不好与人交往,但为人很是仗义。”他道:“早几年的时候,那时我一家人都刚搬来京城,入伙那日,他倒派人给我送了一坛酒来。说是多年前同在军中时,我帮过他什么事,他一直记着,知道我入伙,便差人送来贺酒。”

  陈留把酒盏往桌上一放,道:“那事我都早忘了,他还记着,”他摇头叹道:“真真是一个念旧的人。”

  陈留和甄伍在倚翠苑逍遥的时候,他们提到的那位岑威今夜正在宫中当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