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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后,长乐夜宴。

    尨奴的驯养卓有成效,苏贵妃兴致勃勃地遍邀亲朋好友,在望月阁观看猛兽表演。

    望月阁地势高耸景致开阔,且有座金碧辉煌的大戏台,是宴会演出的绝佳场所。

    当晚,皇帝立于上座,苏贵妃与惠妃一左一右,后宫稍有些脸面的嫔妃基本都来了,还有不少前朝的宠臣,就连刚刚班师回朝的苏仰崧也来捧妹妹的场。

    锣鼓喧天,彩幔飘飞,三步一盏灯的厅堂,亮如白昼。

    远眺过去,矗立在山腰的望月阁,宛如一座光芒万丈的水晶天宫,那里头环佩叮当的锦衣华服,皆是天上高贵的仙人。

    只有戏台正中摆放的一只红布遮盖的大铁笼子,与这一切似乎格格不入。

    苏贵妃人逢喜事格外娇媚,脆生生地一声令下,两个太监一鼓作气猛地将红布掀开。

    红幡招展间,一只膘肥体壮的猛兽赫然眼前。

    它通体长毛金黄,背脊排布的鳞片在流光下熠熠生辉,只是遮隐在毛发下的一只耷拉独眼,显示出它的些许疲惫。

    已被饿了几日尨奴蛰伏在笼底,深重的喘息牵动胸腹上下起伏。

    苏贵妃又击了两下掌,戏台二楼走出一个锦衣太监。

    年少有为的东厂厂督身穿飞鱼锦服,头戴雀翎发冠,比昂首打鸣的红冠公鸡还神气,但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矜冷沉敛,给人一种泰然自若的沉稳之感。

    只见他伸出一根挂着鲜红生牛肉的杆子,悬到戏台上空,然后手下一挥,底层的两个小太监将兽笼门打开。

    “嗖——”地一下,方才还了无生气的尨奴迅猛地窜出兽笼,直朝着那块鲜血淋淋的牛肉扑去。

    张荦眼看它要够着了,又将杆子轻轻向上一提,饥肠辘辘的尨奴只能干仰着头,望肉兴叹、口涎直流。

    张荦又变着花样逗它,饥饿的尨奴急得上蹿下跳,只能舒展身姿,言听计从地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动作,引得满座连连叫好。

    那尨奴的两条后腿矫健有力,有两下追着肉几乎要蹬跳到二楼,座上的观众看起来,就像是条金黄的神龙欲摆首起飞。

    真不愧是天降神兽,直教人目瞪口呆、拍案叫绝。

    就在大家兴致正酣之时,那尨奴霍然偏离方向跃起,直直朝着座位上的苏贵妃扑去,众人还未及反应,它就发狂似地对着苏贵妃一顿猛踢狂扑、龇牙咧嘴。

    苏贵妃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尖叫惊呼。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那畜生制伏!”苏仰崧对着身后的两个副将瞠目怒吼。

    这两个副将都是身经百战的,见到这猛兽癫狂的景象一时间也不免慌神,听到主帅发了令,硬着头皮壮着胆子冲了上去。

    锦衣卫也前来营救,众人一顿激战,终于七手八脚地将那畜生制伏。

    这东西是天降的异兽,即使发疯狂悖,也没人敢轻易伤它。四个锦衣卫只得赤手空拳地分别控住四条腿,才叫它乖乖趴伏在地上,无法动弹。

    由于两个副将冲得并不算晚,苏贵妃倒也未见什么明显的皮外伤,只是脸色煞白,一手紧紧地捂着腹部。

    “血……血,娘娘流血了!”

    众人顺着贵妃大宫女的目光望去,只见贵妃的姚黄马面裙已被鲜血浸湿,大汩大汩的鲜血正从□□不断涌出。

    上首的皇帝也被吓得不轻,瘫在座位上良久这才缓过神,“快宣太医!”

    大家忙活起来,几个有经验的年长宫女先将苏贵妃抬去了偏殿救治。

    “是你!是你!”那大宫女不愿就此退下,对着贵妃邻座的几个妃嫔一通乱指,“一定是你用了女儿酥,才惊得那畜生癫狂。”

    她这下不偏不倚,正指着贵妃后座的兰嫔,一双发红的眼睛凶狠得像是在瞪杀人凶手,“你故意用女儿酥,想害娘娘滑胎,是不是?”

    蓝芷莫名躺枪,也无从辩驳。

    上头皇帝瞥了陈锦年一眼,陈掌印拿捏着气势训道:“没规矩的下作奴婢,主子也是你能胡乱攀咬的!”

    大宫女被吓得忙住了嘴,跪下膝行欲退去。

    “慢着。”苏仰剑眉高扬,锋利的眼神在那宫女身上飘忽,似是在斟酌她方才说的话,半晌瞥向身后的副将,扬起下巴,一副要发号施令的模样。

    “咳。”上头陈锦年清嗓似的咳了一声,沉声道,“苏将军,这里是王宫,不是你的军营!”

    言下之意,皇帝还端坐上位呢,别太蹦跶。

    方才苏贵妃遇险,苏仰崧就自顾自指挥手下擅自行动,念在他救妹心切,可以不治他殿前失仪之罪。

    但此刻,苏仰崧还这般目无尊上,我行我素,实在有些嚣张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