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三日后的傍晚,重晚晴披着斗篷,背着行囊,鬼鬼祟祟地从后窗爬进了重翊屋里。

    “翊哥哥!!”

    正在整理衣柜的重翊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潜入之人,笑道:“若你不开口,我还以为屋里进贼了。”

    “待会儿什么计划?”重晚晴一边摆出蹑手蹑脚的姿态,一边道:‘’总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吧?”

    重翊笑道:“没有计划,平日进出府门,我一向不用请示,至于你嘛,同往日一样,翻墙出去便是。”

    “唉!”重晚晴撇了撇嘴,道:“全府上下不能随意出门的,就我一个,这仙门名家的少主,日子过得还不如狗。”

    重翊安慰道:“好了,以后就没人管你了。”

    一想到马上就能自由,重晚晴雀跃万分,上蹿下跳地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她钻进了重翊怀里。

    “你呢,还管我不?”

    “我何时管过你?”

    “怎么不管了,我每日三餐都是你管的,”重晚晴抱紧对方,一脸笑意地道:“以前都没发现,有你在是如此幸福之事。”

    “好了”重翊躲开她的视线,羞怯地嘟哝道:“女孩子家家矜持”

    重晚晴吐了吐舌头,道:“我见那晨儿,也没多矜持啊。”

    说着,她露出坏笑,伸手把重翊的衣领往下一扯,直冲对方双唇袭去,不料屋外忽然有人敲了两下门,重晚晴偷袭未遂,就吓得大惊失色,转身就窜进了衣柜,还顺便带上了柜门。

    望着缝里漏出的衣角,重翊忍俊不禁,随即扭头朝门外喊道:“何事?”

    “大师兄,重掌门吩咐我来传话,说有事与您商议。”

    闻言,重翊神色凝滞了些许,停顿片刻,他道:“知道了,你先退下,我随后就到。”

    待门外脚步声远去,重晚晴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柜门,道:“为何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嗯,越看越像贼。”重翊拉起她的手,将重晚晴牵出衣柜,柔声道:“你先出发,莫让听雨等急了,我稍后与你们会合。”

    见重翊若有所思,重晚晴有些不放心,便道:“之前你和父亲起了争执,后来可有和好?”

    重翊苦笑道:“我都把他亲闺女拐了,还怎么和好?”

    “说的也是”重晚晴伤感地叹了口气,道:“别去找他了,万一你们两人一坐下,促膝长谈,百感交集,其乐融融,结果,你一冲动,不舍得走了,那我岂不是只能跟听雨私奔了?”

    重翊道:“决意之事,岂能反悔。只不过,他是我亲如父亲的恩师,此次离去,或许就没机会再见了,就当是最后一面,临行之别。”

    听完此言,重晚晴一时语滞,心生愧疚起来。毕竟,身为他们的亲生女儿,她自己都没打算与父母告别,踌躇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和听雨,在荷花池等你。”

    重翊微微一点头,转身刚想离开,却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捧住重晚晴的脸,毫无预兆地亲了下去。

    与重晚晴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一个缠绵缱绻的吻,温热的双唇覆在她嘴上,每一寸的轻柔微动,都让她能感受到无尽的柔情和疼爱。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舍得分开。重晚晴虽面色绯红,但也意犹未尽,她咬了咬嘴唇,坏笑地道:“咱们要不要煮个米?”

    “想什么呢。”重翊白她一眼,用指头使劲地敲了一敲对方脑门,道:“去荷花池等我,还有,别撩拨听雨,你是我的人了。”

    重晚晴摸着脑门,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便翻出窗户,消失在了屋顶。

    自从那次她为掩护听雨而被江粼打成内伤后,重晚晴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如今她乘风御剑,遨游夜空,云中穿行,也不知道为何,迎面扑来的空气清爽中还带了点香甜。

    “自由的味道!”

    重晚晴高喊着,一连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荷花池边。一人一狗正站在栈桥尽头,等候着她的到来。

    “小听雨!”

    重晚晴一跃跳下彼岸,激动地冲到他身前,伸手就去捏听雨的脸蛋,可手刚一掐上去,她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后,她才道:“你不是小听雨,小听雨怎会比我还高?”

    听雨笑眯了眼,道:“你躲在家里数月,一次都没出门见我,才会觉得我一下就长高了。”

    “我”重晚晴难堪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见你”

    从古至今,就没听说过哪家仙门之人会与鬼道术师结交。重晚晴身为名门少主,万一她与传云坛“勾结”之事被传开,重氏仙派之名便会毁于一旦。听雨心思细腻,又怎不知重晚晴的难处。

    “无需道歉,我知道,这阵子你也过得不好。”

    “没关系,以后会好起来的!”重晚晴露出灿烂的笑容,“倒是你,一下子就长大了。”

    “可惜了”听雨遗憾地道:“长得不够快,还是被翊前辈捷足先登了。”

    “捷足先登?”重晚晴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所谓何事,抬手就往听雨脑袋敲去,“你这小屁孩,脑袋里想什么呢,我可是你姐姐!”

    “果然是如我所想,”听雨面不改色地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叹道:“晚晴是个不想长大的孩子,只想被人照顾,所以,你喜欢比你年长的,我呀,再怎么争取,也只能拿个‘弟弟’的名分。”

    “胡说!”重晚晴红了脸,嘴硬道:“谁说了谁喜欢谁了!”

    嬉闹一番后,两人像往日那般,并肩坐在栈桥尽头,坦诚地聊起天来,这一次,听雨终于把自己的身世,细细地与重晚晴说了一遍。

    传云坛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鬼道家族,其坛主名曰传冥鸿,他从小研习鬼道,对于存于世间的灵魂,他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执著。

    为了彻底理解灵魂为何物,他作画了许多诡道法阵,以身试之,在悟出生灵由三魂七魄而成之后,他亲手剥离了自己的其中一魂,幽精。

    幽精主宰着人类的情|欲。然而,在传冥鸿眼里,任何的情绪都会扰乱他的专注,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成为了无法感知情爱,毫无同理心的异类。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彻底剪断家族的羁绊。十多年前,传冥鸿的父亲年事已高,为了确保传家香火延续,便命儿子即刻娶妻纳妾。见传冥鸿无动于衷,依旧没日没夜地研究灵体,老父亲便以死相逼。于是,某天夜里,传冥鸿扣下了为他送膳的丫鬟,强行与对方行了房。

    “延续香火,不一定要娶妻。”

    丢下这番话后,传冥鸿又开始了闭门不出,昼夜不分的日子。之后,那丫鬟虽怀了坛主的骨肉,诞下一子,但传老父亲却认为她身份下贱,不仅没有把她纳入传家,还对她百般羞辱,冷眼相待。

    四年后,丫鬟受尽折磨,含恨病逝。而留下来的幼童,彻底没了依靠。家仆虽觉孩子可怜,但碍于老坛主不待见之由,无人敢多加照顾。直到老坛主过世,幼童才过上了温饱的生活。

    身为传云坛的独子,他连名字都没有,童年的不幸,导致男童极少开口说话,因此,多数家仆都戏谑地称他为“哑巴”。唯有少数的几位比较照顾他的下人,才会私底下唤他作“小少爷”。

    十岁的时候,这位哑巴小少爷被送去了学堂念书。他性格孤僻,不善言语,常遭其他孩童欺凌。某次下堂,他被人堵在巷角,当时重晚晴刚好经过,一见路有不平,即刻出手相助。而这机缘巧合的相逢,才让他拥有了“听雨”这个名字。

    听完传云坛少主的身世后,重晚晴的表情是错愕的,她小嘴微张,怔怔地望着听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里尽是疼惜。

    “对不起之前我还老埋怨你阴暗”重晚晴内疚地摇着头,“这种经历我无法想象”

    “无需道歉,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听雨微微一笑,道:“晚晴,遇见你之前,我不曾觉得自己活着,是你让我有了存在的意义。”

    “我哪有那么厉害。”重晚晴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对了,之前你为何会出现在聚满怨灵的树林里?”

    听雨道:“那时,我常听说有修士被怨灵袭击而受伤,我担心你,才想上山除鬼,尽我绵薄之力。”

    “担心我?”重晚晴捂嘴笑了起来,“除鬼乃我本职,你何须操心。”

    听雨讪讪地道:“话虽如此,我还是想为你做些什么”

    “小听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重晚晴顿了顿,又道:“临安近郊,怨灵不断,可与传云坛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