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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文是位隐居山林的修仙之士,多年前他下山除妖时,无意砸了一家酒铺,没钱赔偿,当时风听雨碰巧路过,替他解了围,两人从此结识。

    自那之后,松文一直在给灵虚太学院提供帮助,因常年游历在外,他居无定所,但每次来姑苏,都会在风听雨为其留的一处民房落脚。

    三人来到松文的屋舍时,已是傍晚。

    这座民宿藏在深巷中,依水而建,青灰的砖墙上,爬满了鲜绿的青苔,檐上布着错落有致的青色瓦片,檐下挂着几串红灯笼,颇有生活气息,但屋里似乎并无人。

    见民房里不见灯火,散红蕖道:“你与他相约于此见面?”

    风听雨点头,道:“正是。”

    散红蕖不以为意,摊手道:“他若心里有鬼,早就溜了。”

    风听雨道:“松文并非遇事落逃之人。”

    语毕,民房里亮起了烛光。

    “啊。”枯荷指着墙上的窗户,道:“里面灯亮了。

    风听雨迈步向前,道:“走吧,他已候多时。”

    三人走到门口,门正好就打开了,开门的正是松文,他对风听雨微微鞠了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里面坐。”

    风听雨点头回应,道:“松文道长,久等了。”

    枯荷和散红蕖跟在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松文,松文的视线也在二人之间扫视,双方一言不发,气氛似有剑拔弩张之意。

    风听雨看着他们,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不妨先进屋,有事慢慢聊。”

    屋中厅阁布置简洁,只有几张椅子,和一个放置烛灯的月牙桌,灰色的主墙上,不见匾额,两侧也无任何挂屏或书画。

    入座之后,风听雨开口道:“道长,此次我来姑苏,是为与你商讨围猎之事。关于那意外闯入灵虚岛的魂魄执念,我们有许多疑问,还请道长能解答一二。”

    松文面无波澜,措辞简练道:“请问。”

    风听雨拿起手里的长条形包裹,递给松文,松文起身,恭敬接过后,打开了包裹,于是,一把漆黑的乌金剑亮了出来。

    风听雨道:“道长可认得这把剑?”

    松文不假思索,回道:“认得。”

    “此为何人之剑?”

    “剑主名为江粼。”

    “为何认得此剑?”

    “此乃我族世代传承之宝剑。”

    三人听言,都诧异了,尤其是枯荷,见他对答如流,毫无保留,甚感不解,便道:“松文道长,为何如此爽快?”

    松文转头看向枯荷,道:“既已应约于此,必是答以实情,若是有心隐瞒,大可避而不见。”

    散红蕖神情复杂,斜眼看着松文,道:“你本姓江?”

    松文摇头,道:“经过几代子女之手,江氏后裔的姓氏早已换了几轮,我虽不姓江,但的确是江氏血脉。”

    风听雨道:“你可知,这把剑为何落入我们之手?”

    松文看着风听雨,迟疑道:“大概能猜到。”

    散红蕖厉声道:“是你把江粼的执念带入猎场的?”

    松文点头,道:“是。”

    见松文承认的如此干脆,枯荷实在摸不着头脑,便好奇道:“道长,这人一般做了什么坏事,都不会着急承认的吧?要是我,早就跑了。”

    松文道:“既然做了,便不会否认。”

    风听雨道:“为何要带剑主的执念入围场?”

    沉思片刻,松文道:“江氏族人,有一句世代相传之言:先祖江粼,乌金剑主,至殁有憾,若有朝一日,其魂归来,为后子孙,当助之尽愿。”

    “都成祖传之言了…当真是阴魂不散。”散红蕖低声沉吟,忽又抬头又道:“慢着,照你这么说,江粼的执念,是近来才出现的?”

    松文道:“正是,数月前,乌金剑忽有异动,前去探查时,我遇到了一团黑影,与之接触后,脑海里便有了声音,那个声音对我道:带我去找彼岸剑主。后来,我开始四处打听彼岸剑的下落,没过多久,便得知,今年的门生里头,一人所持之剑,剑名正是彼岸,但我无法确定,那是否正是先祖所寻之人,便将先祖带上了灵虚岛。”

    散红蕖冷笑,道:“你可知他寻彼岸剑主,是要做甚?”

    松文垂眼,沉声道:“一开始,并不知,只是后来听闻彼岸剑主受了伤便猜到了。”

    他望向枯荷,道:“他可是要取你性命?”

    枯荷点点头,道:“嗯,他可凶了,一点都不留情,要不是红蕖奶奶在,我肯定就死了。”

    松文转身,向风听雨抱拳,鞠躬道歉道:“此事的确因我而起,差点酿成大祸,我绝无半分推脱。围猎当日,我本欲一路随行,监察先祖之举,却不料有人用了传送法术,将彼岸之主带离了围场结界,事情便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慢着,”风听雨敛眉,道:“方才你说‘有人’用了传送法术,难不成,这并非江粼所为?”

    松文道:“传送之法,需消耗大量灵力,而那黑影,不过是先祖执念,区区执念,不应能有此作为。”

    “如此一说”散红蕖将手置于下颔,锁眉深思,喃喃道:“被浓雾卷走之后,那黑影人的确没有立刻现身,即使我尝试探知他的所在,附近也无任何魂魄或怨气的气息。”

    风听雨道:“若使用传送之术另有其人,那他将你们引到另外一处,又是何意?红蕖,在见到黑影人之前,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吗?”

    散红蕖一愣,随即把目光甩给枯荷,事不关己地道:“我不太记得了,枯荷,你可记得些什么不?”

    这话头冷不防地就砸到枯荷身上了,枯荷根本没想好怎么接,只能磕巴地胡诌道:“没发生什么,有没有可能…是黑影人没算好距离,一下子把我们传岔了,只好让彼岸姑娘引路,带着我们去见他…”

    “彼岸姑娘?”松文发出疑问。

    枯荷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就是你家先祖,给我设下的幻象”

    可话未说完,就被松文打断了:“我不认为,执念能制造幻象。”

    听松文回答得十分笃定,枯荷立刻是哑口无言。见枯荷满脸心虚,风听雨隐约猜到这两人瞒了事情,目光开始在散红蕖于枯荷之间来回横扫。

    “说起来…”最后,风听雨把视线落在了枯荷身上,道:“你们还从未告诉我,那晚被送到何处了?”

    只见对方眼神无处安放,根本不敢直视自己。

    “岛这么大,”散红蕖耸耸肩,十分敷衍地道:“到处都长得一样,哪里说得清。”

    风听雨皱眉,沉思片刻后,才道:“罢了,此事回去再说。”他转头望向松文,道:“事情经过,我们大致都了解了,道长,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松文点头,转身面向枯荷,道:“据风公子所言,是您为先祖除去了百年的怨恨,松文在此,替先祖向您谢过,同时,因我族的恩怨,陷你于险境,身为江氏后人,理应向你谢罪,请受我一拜。”

    语毕,松文拨开衣摆,双膝跪地,俯身弯腰,利索地往地上磕去。

    枯荷见状,大吃一惊,立即从凳子上滑落至地面,顺势也跪在了松文面前,他接住对方双臂,惶恐道:“别别别,我可担不起,道长请快起身,这事真不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