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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照射,刺得沈鸢眼睛疼。她揉揉眼,从梦中醒来。

    已到中午,昨日长时间神经紧绷,一旦松懈就睡了七八个时辰。

    身边不见岱钦,他总是这样,无论前一夜是否欢好,第二日睁眼总是见不着他人的。

    “玉姿。”沈鸢朝外面喊。

    玉姿早就候在外面了,闻声进来帮主子洗漱。

    “他人呢?”沈鸢松开发髻问。

    玉姿眨眨眼:“不知道呀,奴婢刚过来就没看见汗王人了。”

    她也和沈鸢一样,吓了一天倒头就睡,醒来的时辰比以往都晚。要不是沈鸢这个主子脾气好不计较,她早就要因为睡过被教训了!

    是以她过来伺候的时候,早不见汗王身影了。

    沈鸢努努嘴。算了。

    她褪下外衣交给玉姿:“帮我拿件新的,这些就洗一洗。”

    衣服上全是前一夜粘上的血渍,洗也洗不掉。

    “或者扔了吧。”她想一想又说。

    玉姿收集了旧衣,转头又要拿沈鸢的靴子。

    “这双别动!”沈鸢拦住,害怕她晚说一会它们就会被玉姿扔出去烧了。

    玉姿不解:“也染了血渍了…”

    沈鸢抱起母妃手做的绒靴,像抱着婴儿般怜惜。“还能再洗洗。”

    那是她为数不多可念想的实物,不能丢弃。

    战胜之后汗王终于给沈鸢添了新的奴仆,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在他们的语言里被称为“撒吉”。

    撒吉是岱钦特地找来的,因为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与沈鸢交流起来没有障碍。

    撒吉说:“汗王大战归来,唤了竟珠伺候洗漱。”

    沈鸢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好吧,就当她没问。

    这次大战后朔北伤亡不少,后勤士兵把受伤的前线骑兵抬回来,足足占了几十个帐篷。

    他们有的仅受轻伤,有的则断胳膊断腿,有些甚至肠子都流了一地,是军医给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胜利之后并不是只有庆祝欢呼,还有连绵不绝的痛苦哀嚎,从夜晚到早上,从早上到夜晚。

    沈鸢走在营地里,能听到那些收纳伤者帐篷里传出的痛苦呻/吟。她本想去看看,但撒吉拦住了她,说这些场景不适合王妃看,怕吓着她。

    “他们能被救活吗?”沈鸢问撒吉。

    撒吉道:“这个要看伤势重不重,以及有没有恶化的迹象。有些伤得很重的人经过救治也能恢复,有些只受了几处刀伤,一旦恶化高烧不退几日也就死了。”

    沈鸢点头,默默地向上天祷告。

    绕过几处营地,她又问:“他们如果残了或者亡了,家人该怎么办呢?”

    撒吉道:“很多人是没有家人的。”

    沈鸢侧目。

    撒吉解释:“这里几乎全民皆兵,男孩子长到七八岁就开始练兵,十岁之后就可以上战场,很多都来不及成家。成年了的,头别在裤腰带上,也不想着成家,有需求找个女人就地解决,提上裤子什么也不用负责。”

    她还说:“骑兵里还有不少从原先的小部落里俘虏过来的战俘,部落都灭了,给他们个落脚的地就能让他们卖命。”

    “这些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抚恤的。送到荒原上过一夜,老鹰和狼就吃得差不多了。”

    沈鸢看着地面,沉默着。

    撒吉怕沈鸢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结局,又解释:“供奉长生天,他们心里是愿意的。”

    沈鸢对撒吉点头:“明白啦。”

    淮南王的治下也有卫兵,是朝廷准许的府兵,养在王府里,战乱时期也可充作军队用。有几次沈鸢跟着哥哥去操练场玩,能看到他们在操练。

    印象里这些人都是有家室的,因为操练结束这些人聚在一起讨论的不只是打仗的事,他们眉眼里含着的笑显然是对着那些私人的事情,他们遇到发放军饷一个个都异常兴奋。

    这些人都是从平民里征集上来的,打仗不是他们的愿望,他们还想着兵役之后能回家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

    又怎么能比得上亡命多年身经百战的草原军队呢?

    所以大周王朝幅员辽阔军队百万,也抵不过这只有十几万人口的朔北和大余,还要用和亲的方式乞求和平。

    但这些亡命天涯拿命不当命的草原人,又好过多少呢?不过命如草芥无牵无挂,生来便要死。

    沈鸢转身踏上坡道,望向远处开拓的平地。这里被安上兵器架,许多男人□□上半身或摔跤或操刀或骑马,在晨光中操练。

    岱钦虎背蜂腰的背影站在最前面,注视这群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