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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霈那淡蓝色枕头下方压着的,不正是那件洁白衬衣吗。

    衬衣虽然大半部分都藏匿在枕头之下,但整洁的袖口裸露在外,随意地搭在床头,让它的存在暴露无疑。

    白霈的脸颊瞬间泛起微微淡红色,这在她这张老脸上可并不是容易发生的事情。

    这还是上次在医院遇见王阜,那垫在她脑袋下用来作为临时枕头的衬衣。

    本来她是想带回来洗干净后找个机会还给王阜,毕竟看这款式和触感,价格应该并不便宜。再说,王阜的东西,怎么可能简单。

    但随着白蓓出院的头几天,白霈一直都睡得不怎么好。

    一闭上眼睛,脑内全是晚宴时的场景。

    鲜红的礼服,晕厥的白蓓,犹如梦魇一样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而这白色衬衣,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只要将它抱入怀间或放在身旁。哪怕是淡淡闻一闻它发出的鸢尾味道,也能让白霈安心地睡去。

    仿若有种安神定心的效果似的。

    而这一来二去,白霈就习惯了,甚至都快要忘记了枕头下方还藏着衬衣的事情。

    直至此时此刻被王阜盯了去。

    像是一个变态收集的物品被失主当场抓获。

    “啊——这……”

    就算平时白霈再怎样果断和冷静,此时赫然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的脑中顿时想出了三五个理由,但面对双眼淡漠像是看透她内心的王阜,她却张不开口。

    不论编织再完美的理由,怎么可能骗得过他。王阜可是连白霈动动手指头,都知道下一秒想要做什么的人。

    白霈这样想着,索性微微抬起下颌,直视着对方的眼神。“哦,那就是你的衣服啊。我搁这借物忆人呢。”

    白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眼神仍然略显轻薄地看着对方。

    镇定、镇定!不尴尬、不尴尬!眼神不能退让。

    只要我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白霈的心脏上好似有一万只退堂鼓在疯狂地演奏一曲克罗地亚狂想曲,敲得她快要窒息。

    但眼神仍然是一步不让,直勾勾地看着王阜。谁先退让谁就输了,白霈幼稚的想着。

    终于,只见王阜轻微眨了下眼神,将视线从白霈脸上收回,稍微垂了垂眼帘,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窗外。

    “哦,”王阜转头迈步朝着阳台走去,“那你可得注意卫生。”

    “……”

    随着王阜远离她几个身位,白霈终于能够将屏息的胸腔打开,大口呼吸了两下新鲜空气,让她重新回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遇到绝境,以攻代守,果然还真能打得出其不意。

    瞧了眼整个人几乎毫无变化王阜的背影,白霈噘起嘴角长长呼了一口气,将卧室门轻轻地带了起来。

    幸好她脸皮够厚,要是稍微脸皮薄一点儿的女生还不当场羽化成仙。

    把男生的随身衣物放在床上不说,还压在枕头下,这是什么痴汉行为。

    白霈打从心底鄙视了下自己。

    瞧见王阜正准备去往阳台,白霈心底突然冒出一个“阴险”的计划。

    ——看我不好好整整你。

    王阜整天沉着脸,就像得了面瘫一样很难看到有其他表情出现。如果吓吓他,久违的看见他脸上出现慌张和窘迫好像也还不错。

    “小福,来吃小鱼干了。”

    白霈一声喝下,让正躺在阳台护栏上晒太阳的小猫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眯着眼睛就朝着屋内一跃。

    干饭人养干饭猫,听见“干饭”立马冲刺了过来。

    可哪想到,平时空旷的通道上莫名出现了另外一个物体,稳妥的挡在它和阳台门之间。

    懒洋洋的猫脸瞬间把眼睛睁得老大,从对干饭的期待转化为即将碰撞的惊恐,可腾空的身子又不像是能刹得住车的样子,眼见就要扑到对方的身上了。

    小福作为被白霈捡回来的流浪猫,有着曾经被抛弃的经历,所以特别怕生。

    除了白霈,也就白蓓这个“投食器”能接触对方。上一次蔺冈来家里做客,就没少受到小福的针对和攻击。

    而眼见小福已经扑到了王阜的身上,嘴角的獠牙已经微微伸出泛着寒光,白霈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算了,还是别捉弄对方了。

    白霈刚想招手把小福给叫过来,好放过王阜“一马”。哪想到王阜根本不去躲闪,直挺挺的迎上了小猫咪的“袭击”。

    嘶——

    白霈倒吸一口凉气,小奶猫虽然个头不大,但“杀伤力”可不小,她家里的沙发就是最好的证明。

    已经可预见到王阜那名贵的上衣肯定会被抓出好几道划痕了。

    可还没等到白霈出手阻止,只见王阜微微侧过一个身位,准确地将腾空猫咪的着陆点由胸膛换到了臂膀间。

    再一个熟练的后提,右手从小奶猫的后颈处轻轻地捏住,左手手臂再轻轻一挽,已全然将小奶猫抱在了臂间。

    “喵——”

    小奶猫就像是被把住了命脉似的,两个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开,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钟之间,王阜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化解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猫咪袭击”。

    突然地转身,让王阜一头规整的头发在微风下晃动,洒下了两根青丝飘荡在额前。背着光,让白霈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小福?”王阜轻轻重复了一声小奶猫的名字,若有所思的用指尖顺着猫咪的背脊抚摸了下,抬手将其递了过来。

    白霈有些诧异地接过惊魂未定的小奶猫,抱到怀中摇了摇。

    “小福别怕,哥哥不是坏人。”

    不知是这句不是坏人,还是那声哥哥,让王阜听了去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转过身去依然看着窗外。

    小奶猫用爪子拂了拂脸庞,伸出舌头舔了舔,目不转睛地盯着王阜的背影“喵喵”叫了两声。

    原本以为会是呵斥或是愤怒,哪想到小奶猫口中喵得奶里奶气,听不出一丝凶狠。

    眼见自己的猫都这么没骨气,白霈顿时有些哑言。

    “嗯,这是小福,品种不太清楚,还没长出型儿来。”白霈给王阜解释到。

    王阜仍然是背着身子,“你怎么又在外面随便捡小动物回来。”

    像是疑问句,但更像是感叹句,仿佛这句话不是说给白霈听的,小声到快要听不见。

    但白霈是谁,那可是当红女歌手,对声音那是异常敏感,立马听清了对方的话。

    “我哪里随随便便捡小动物回家了,小福是实在没地儿去了我才带回来的。更何况,什么叫‘又’?”

    说得像是她已经也捡过小动物回家似的。

    白霈心想,这王阜几年没见果然还是这么毒舌,说的话真是难听。好像不是在说她的猫,而是在说她自己,说她是个随便的女人般难听。

    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诶,这拼命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我为何要向他证明些什么。

    认真就输了、认真就输了。

    白霈咬着牙道:“听王菲儿说,你家也养了一只猫?”

    不用听王菲儿说,那只白猫白霈就亲眼见过,长得和它主人一样一看就不是个善哉。

    “好像……也叫小福?”

    “……”王阜背影微微一凛,淡声道:“是。”

    然后呢?为什么叫小福,或者听见她的猫也叫小福是不是要感叹几句真是太巧合了?

    什么都没有。

    但就仅仅一声“是”,便没有了下文。

    王阜口中的话就像是制造了一个惹人心切的谜题,到却放足了线索戛然而止,结局是怎样,根本不从得知。

    还是白蓓从厨房中探出头,才终于打断了这沉默得快要冻起来的场面。

    “准备吃饭了,快来厨房端菜。”

    白霈听见这声简直如获救命稻草,转身就想逃进厨房,但还没等她迈开腿,一声梦魇似的声音再次响起,让她腿都抬在半空都迟迟不敢放下。

    “好,来了。”

    王阜应下了白蓓的话,顺手就将笔挺的上衣脱了下来,工整地搭在沙发上,挽起两臂衬衣的袖子,转头进入了厨房。

    再次出来时,一双细长的手掌间已经出现了两盘白霈最喜欢的菜式。

    鱼香茄子和水煮牛肉。

    看着他摆放饭菜那熟练的模样,白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到底是她家还是王阜家?白蓓到底是她妈还是王阜的妈?

    怎么搁着她更像是个客人似的。

    “啧,”从厨房出来的白蓓瞧见还杵在原地的白霈,啧了一声,“愣着干嘛,还让一个客人动手,快来帮忙。”

    “哦哦。”

    白霈急忙将视线从王阜身上收回,转身进入厨房盛了三碗米饭到餐桌上。

    三人坐成了一个三角形,白蓓作为“长辈”自然单独坐在一方,而白霈和王阜这表面“朋友”关系,当然也就……并排而坐。

    这场面,比白霈想象中还要诡异一万倍。这堪比小两口见家长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喂?

    “来多吃点,”白蓓咧着嘴巴夹了几筷子鱼香茄子到王阜的碗里,“小伙子别客气啊,看你斯斯文文的,菜都不敢多夹,都是自家人你别见外啊。”

    白霈满头问号。

    妈你是不是眼睛长在鼻子上的啊,这王阜哪里有斯斯文文的模样啊,明明一肚子坏水可腹黑了。还有谁跟谁是自家人啊,你这今天才见到王阜就变成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