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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风从小六家回来就去见了裴述。

    裴述见她脸色不太好,知道她又去了小六家,心情也随之沉了下去:“小六还没醒?”

    “还没有,俞大夫又换了药方,希望这次能有效果。”南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裴述也不知道怎么劝,他这个下属,看着对什么都不怎么在乎,但其实内心非常柔软,从小六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了。裴述没想到,南风会这么关心小六,倒不是大家不关心小六,而是没有人会像她那样,小六的任何信息,都会牵动她的情绪,裴述觉得,小六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的,但人总要朝前看。

    所以,当裴述听到南风说要辞官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裴大人,我要辞官。”南风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裴述告诉自己要冷静,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南风:“为什么辞官?给我一个理由。”

    南风不做声,但脸上的表情很坚持,气得裴述忍不住发飙:“夏南风,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为什么辞官,为了小六?因为小六昏迷不醒,你觉得是你的责任,所以你要用辞官担责?”

    南风依旧不做声,沉默的样子让一向情绪不外露的裴述也有些抓狂,他真想剖开这个从前一直比任何人通透的下属的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难道不明白,现在辞官,前途尽毁,她的理想,她的抱负,为了可笑的自责、愧疚,就都不要了吗?

    裴述压了压心中翻腾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口吻与南风交流:“你辞官了要干什么,守在小六身旁,你不会治病,也不会照顾人,你在小六身边有什么用?倒不如坚守你的岗位,尽快将春九娘及其同党绳之于法,也算替小六报了仇,这才是真正帮小六,也是你应该做的。”

    “俞大夫没有把握配出准确的药方,我去找春九娘拿解药,这样才能救小六。”南风看出裴述不可能会同意自己辞官,无奈,只能据实已告。

    裴述真心觉得南风疯了,可看她的眼神透亮,意志坚定,明明看起来这么清醒,却有这么疯狂的想法。裴述耐着性子和她讲道理:“好,你要去找春九娘要解药,那我问你,你知道春九娘在哪里吗?就算你知道她在哪里,你也该知道她不是普通人,是敌国的细作,而且以她的谋略和大手笔,职位肯定不低,你凭什么向她要来解药?好,就算你运气好,拿来了解药,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真的解药,春九娘知道你在乎小六,焉知她不会给你假的解药?那时候就是真的害了小六!”

    裴述见南风根本不为所动,极力克制住的情绪也克制不住了:“夏南风,你就不要异想天开了行不行?你自己也说,春九娘肯定离开了京城,你告诉我,她去了哪里,你要去哪里找她要解药?”

    “北祁。”南风说得很肯定。

    “为什么不是西关,不是东明?”裴述根本不信南风的话:“宋平的工作台上有西关的福娃娃,而且我们一起听曲的时候,她给我们上了西关的新茶,大家都喝不习惯,她虽然也说不习惯,但我看她分明喝惯了这茶的。我当时也没多想,以为是她陪客人喝得多了,所以习惯了,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西关人,自然习惯西关的茶。”

    “不是西关,是北祁。”南风耐心地跟裴述解释:“春九娘在南越潜伏十余年,没有人怀疑过她,初九、你、我,都是和她频繁接触过的人,也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她,说明什么?说明春九娘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也是一个讲究细节,不让自己犯错的人,福娃娃那么明显的失误,不是春九娘的风格。”

    “春九娘心思深沉,你又焉知这福娃娃不是因我们误入歧途的手段?她很了解你我,知道我们看到福娃娃的第一反应这是一个局,所以她反其道行之,让我们误以为她不是西关人。”裴述并不赞同南风的判断,春九娘心思深沉,将整个南越官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人。

    “她不是西关细作,我肯定。”南风并未对自己如何肯定春九娘不是西关细作做任何解释,她的毋庸置疑语气让裴述也没有追问她消息的来源,而是问:“那你怎么确定她不是东明而是北祁的细作?”

    “因为就在前几天,北祁皇帝任命了新的皇城司指挥使,接替了之前的指挥使,也就是北祁长公主慕容清歌。慕容清歌是北祁皇帝上官默言最信任的长姐,掌管着北祁的刑侦、司法和情报部门,能从她手中接管皇城司,要么是北祁皇帝特别信任,要么是立了特别大的功劳,而这位新人的皇城苏指挥使,是个生面孔、女的,二十六七岁,你说,她会是谁呢?”

    裴述并非不知道这个消息,但还真没往这处想。由于职务的关系,他更关注的是南越的各类消息。这次因着春九娘的缘故,还特意留心了北祁、西关和东明的一些消息与动态,也收到了北祁新换了皇城司指挥使的消息,还以为是北祁的内部派系斗争,因为长公主一直和北祁皇后不和,还以为是长公主在与皇后派系的斗争中落了下乘,所以失了指挥使的位子,却从没想过,这个新上任的指挥使,会是春九娘。

    “消息确实?”看夏南风笃定的神情,消息应该是确凿的,但裴述还是忍不住想确认。

    “就是她,她没有易容,春九娘就是她的真容,她胆子可真大。”南风自嘲地笑了笑:“潜伏六年,还有什么比真容更不让人起疑呢?”

    裴述承认这种做法很大胆,极大地减少了频繁易容被发现的风险,但以真容示人,却也存在着被熟人认出的风险。春九娘大胆地以真容示人,是因为知道她身份的人很少,还是她有把握将见过她真容、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