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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柠抬眸去看他,只看到他安静的深色的瞳孔,像是熄灭的月亮仅剩的灰色余烬,在波光荡漾着扩散向远方的月光湖里,安静地栖息着。

    他戴着戒指的冰凉手指,也与她牢牢相握。

    陆知寒想,都是他活该。

    吻她的人气息微弱,耳畔传来的心跳声有些紊乱。

    盛柠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心跳声交叠在一起,还是因为陆知寒的心脏又开始不舒服了,刚想开口,陆知寒就问她明天还会不会给他带汤喝。

    盛柠说:“医生说你不能喝,如果你想喝的话,我以后再做给你喝好不好?”

    他说好。

    因为戒断反应无法进食的时候,程恕说别逼他让他永远都看不到她。

    听不见自己心跳声的人却在这有些嘈杂的背景声里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想,他看不到她,因为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存在的地方,在一个疯子的心里。

    陆知寒垂着潮湿的眼睫吻她的眼睛。

    她在他的心里。

    永远不会消失。

    --

    陆知寒转院的时候何域回来了,风尘仆仆,满身清寒,就这样在清晨的朦胧细雨里,看着手上贴着医用胶布的人将睡着的人碎发挽至耳后,然后安静地看着她。

    程恕说清晨的时候陆知寒的心脏出了点问题,盛柠担心到现在,所以直到这会儿才敢合眼。

    何域没说话,只是打开车门坐上去。

    程恕看着何域上车,不知道是该问,是不是连你也放弃了,还是该说,陆知寒的病很难好了。

    常发性心衰竭需要长时间的住院治疗,陆知寒的心理问题却没有好转的迹象,再这样下去,心脏衰竭只是时间问题。

    没人能治好他。

    握着方向盘的人看了眼上车的何域,问:“陆知寒情况怎么样?”

    何域没有回答。

    季裴看向车内镜里的何域,微顿。

    sq股价暴跌的时候何域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他一起回了一趟江宁。

    他知道何域一定也看出来了。

    “我查到了关键证据,可以证明当年叶阿姨的死,和一种引入的病菌有关。”

    何域没什么反应,只是拿起那些文件看了几眼。

    陆知寒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会去查感染的源头,就一定找到了证据证明叶阿姨当年被感染是人为的。

    现在又出现了这么好的时机,抓到真凶只是迟早的事而已。

    广播还在播报今早的新闻。

    陆知寒出事的消息走漏后,sq内持股比例不低的股东开始持续抛售现有股份,导致sq股价暴跌,今天早上sq的股价却突然开始急速回升。

    何域知道那是背后的人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他和何域盯上了,还在做着吞并sq的美梦。

    他们大概也连做梦也想不到,陆知寒是用自己的死给他们布置了一个陷阱,一个他们不可能逃脱的陷阱。

    季裴问:“你也不打算再尝试了吗?”

    何域没有回答季裴的问题,只是看着车前几乎看不到雨丝的雨:“我只是在想,他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有没有见到盛柠。”

    “叶家人告诉他他可以用自己的死换盛柠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怎么确认她是不是回来了。”

    可是反复从幻觉中清醒过来的人,唯一能够相信的,大概就是他所无法抵达的,过于遥远的死亡里,存在的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盛柠的生命没有结束,也没有在那个雨夜坠江。

    她只是睡着了。

    可是陆知寒并没有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他没有看见她。

    季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顿,转方向盘的时候看到前面的车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分神,竟然把车开上了高架。

    何域却只是看向窗外。

    “程恕答应他恢复他的用药的时候,陆知寒说了什么?”

    季裴回想起那个时候,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也没说。”

    车内安静片刻,开口的人声音带着哑意,语气有些自嘲地重复道:“什么都没说。”

    何域闭眼。

    陆知寒明明知道那些药的作用。明明知道那些安排成功的代价,是他死去。

    何域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放弃让陆知寒清醒过来了。

    陆知寒已经疯了。

    却疯得比任何人都清醒。

    上了高架的人走得比陆知寒他们快,到一附院的时候,刚下车,就看到医院门口有一大帮人在闹什么。

    何域站在原地,把车门关上。

    身旁的季裴看过去,脚步一顿。

    是陆家的人。

    “他们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可能是他的遗嘱被爆出来了吧,”何域语气里并无讽刺,说的话却比任何词句都要嘲讽,“分割陆叔叔遗产的时候说他是私生子,现在sq做起来了,又开始说他是陆家人了。”

    季裴没说话。

    陆知寒的经历并不算顺利。

    这么多年来,也大概只有盛柠,是唯一坚定地站在他身边的人。

    陆家人还算要脸面,打听到陆知寒今天转院过来,没有在路上闹。直到被医院的人拦住,动了肝火,这才吵起来。

    何域不想管这摊子烂事,他知道陆知寒也不会在乎,说不定还希望陆家人把他在医院的事闹大,好让背后的人按捺不住对自己动手。

    这样他就可以掌握证据,为盛柠和母亲,还有父亲报仇,转身的人收回视线。

    季裴却沉默:“他不会想看到盛柠被陆家人纠缠。”

    准备抽烟的人神色静默两秒,还是不咸不淡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走过去的时候,顺手打了个电话喊了几个江宁知名的记者来,才上前。

    视线扫了这群人一周,嘴角微扯。

    人还挺齐,还有手有脚会走路的都来了。

    季裴神色冷冽,似乎正在叫安保过来。

    有人认出何域,试图搬出长辈的架子,问陆知寒什么时候到,他们做长辈的怎么就不能来医院看看陆知寒了。

    何域脾气不大好,不然陆知寒也不会让他保证进了sq就不再管叶家的事,闻言上下打量了那端着说话的人:“看我哥?”

    他语气一冷:“你也配。”

    那人神色一变,记者已经扛着摄像头下车了。

    陆家人本来就要面子,这次还是因为那么多遗产他们眼看就一分都拿不到的份上才忍怒等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