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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河灯,本是寄托对逝者的哀悼,对生者的祝福,似乎与乞巧节没有太多的关联。但因为在河道上放河灯着实十分好看,深受女子们的喜爱,故而旦逢过年过节,河边总会支起诸多卖河灯的铺子,生意也往往都还不错。

    方桐对河灯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是他也不知该去哪,正好身后的闻书又提了一句放河灯,便下意识的朝这边走过来。但不巧,越到河边人越多,摩肩接踵的,方桐与闻书早已被人流冲散,找不到彼此。

    于是方桐只好孤身一人,在人群中闲逛,倒也乐得轻松。

    “哥哥!”

    感觉到自己的袖角被人轻轻拽动,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方桐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女孩,穿着一身麻布的衣裳,从头到脚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唯独她篮子中的河灯,一个个都是精致、美观。

    女孩托着一盏河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哥哥,买盏河灯吗?只要十文,可以为亲人、心上人祈福的!”

    “这都是你做的?”方桐拿过她举着的河灯。

    “是我和姐姐一起做的!每次过节都能拿出来卖好多钱!”小女孩一脸骄傲。

    看到女孩的笑容,就想起在池城那几个经常围着他转的小屁孩;看到女孩做的河灯,就想起每日认真做伞的苏若伞。方桐摸摸女孩的头,掏出钱袋给了小女孩十个铜板,半蹲着轻声问道:“我可以挑一个吗?”

    女孩攥着铜板,使劲点点头。

    方桐将手里玫红色的河灯放回篮子中,挑拣了片刻,选了一个鹅黄色的河灯。拿在手里晃了下,笑着说:“我拿这个了。”

    女孩看看方桐手里的河灯,又看看自己的篮子,喃喃道:“没想到黄色的这么受欢迎,看来下回要多做一些了……”

    “是吗?”方桐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对呀,刚刚有个姐姐,衣服是很特别的黄色,也买了一盏黄色的河灯,跟她衣裳的颜色很像呢。”

    “黄色的?你说有个着黄衣的女子?!”

    女孩对方桐突然的情绪波动有些莫名,木然地点点头,指着河边,“就在那边,穿着……”

    方桐猛地抬起头,视线在河边飞快地扫视,扫过某一处时,顿住。

    他看到河边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背影是那样的熟悉。他张了张嘴,嘴唇轻微的颤抖,想要喊出来,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就像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越是心心念念、魂牵梦绕,越是不敢相认,不敢接近。

    “苏……苏姑娘……”自言自语般的唤了一声,他深吸口气,提高音量,“苏姑娘!”

    像是印证他的思念,那鹅黄色的身影竟真的应声做出回应,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

    方桐脸上的表情都随之生动了起来,眼睛随着对方转头的动作不断睁大,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向河边走去。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让让,让让!”

    毫无征兆的,一个大汉从右侧急匆匆的赶过来,方桐脚下没刹住,两人撞了个正着。

    “啧,走路不长眼呀!”大汉骂骂咧咧,“他娘的是要赶着投胎去呀?!”

    “抱歉抱歉。”方桐拱手致歉,只想赶快把眼前的事糊弄过去。

    可当他再抬眼时,河边早已不见了那位黄衣女子。四处张望,也全无踪迹。仿佛是一场梦,一段相思成疾导致的幻想,方桐茫茫然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失了魂一般。

    许久,方桐低下头,看着手中唯一能确定真实存在的河灯,自嘲地笑了笑。他漫步走到河边,用备好的笔墨写下祈福的话语,蹲下身,将河灯轻轻放在水面上,推离岸边。注视着它渐渐漂远,融入到万千河灯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再起身时,方桐轻拂身上的尘土,翩翩书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与风度。

    “公子!呼呼……公子……”闻书从身后跑过来,喘着粗气,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可算是找到您了!”

    方桐回身,见小书童这这幅狼狈的样子,颇为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这是做什么去了,累成这样?”

    “公子还说呢!”闻书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手里举起一样东西,没好气儿地说道,“早上还费劲巴拉的把伞修好,到了晚上就丢了掉了也不管了?”

    方桐定睛一看,对方手上拿着的竟是今日刚去修补的油纸伞。低头看看自己怀中,果然,这剩下那一把天青色的伞。他有些懊恼地摇摇头,心想大约是方才走得太急,掉在哪里了。

    “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地上呀,幸好我看到了,差点被人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