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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石浩宇动怒的时候,我心里涌现出一点儿小欣喜,毕竟像石浩宇这种人生的前十几年中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这个世界似乎于他没有什么关系,高兴了,微微一笑,不高兴了,微微一冷笑,除非是和他特别亲密的人,一般人根本不会发现他的情绪上的变化。

    我见过石浩宇最失态的时候,就是上次我睡在宿舍里,结果被小偷光顾,小偷很不道德,还用了我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迷魂香”把我搞得睡着了,他从一楼的窗子爬到我们宿舍的阳台上,出现在我宿舍里,在他不轻不重地拍着我的脸把我叫醒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竟然是石浩宇那张通红的俊脸,不知是因为太紧张了还是爬上来太用力了,他的眼睛里竟然闪耀着一些晶莹的东西。

    可是我当时太晕晕呼呼的,只能将手附上他的脸,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后来每次那张脸,那个表情映入我的脑海中的时候,我都一遍遍坚定着,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为了父母,也为了石浩宇。

    所以,今天看到石浩宇生气时候的表情,一点儿的欣喜是暂时的,反应过来以后,我还是很想扇自己一个巴掌,我能掌握的了他的情绪却自己很卑劣地利用自己的手中的这一张并不那么光明的牌,去伤害他。

    石浩宇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而且还都是他的同学面前,这么失态。我知道当王鸿抓着我的手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应该用我的另一只手去给他一个耳光,可我却残忍地等到了石浩宇忍无可忍地举起了他的拳头。就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过去,死死拦着他的腰,叫他不要冲动,或者再顺便说几句,为这种人不值得之类的话,但是我卑劣的小心眼儿却让我挡在了王鸿面前。一切都像是一场闹剧,最终以石浩宇被朱任龙拉走了而结束,而我也被林昱筠领导一旁的小角落里“训话”。

    我记得石浩宇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他原本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里面包含了太多情感,我可以说出一些来,却说不出另一些来。迷惑,失望,受伤,怀疑,失望,很多很多,可是我终究也没有看清楚,那眼睛被雾气蒙住了,我想是这样的。

    我自己也很矛盾,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伤害他的是我,可我又不得不竖起全身的刺来自卫,石浩宇的眼睛和他与冯心悦说说笑笑的画面就交替着在我脑海中上映着。一个声音告诉我说,夏妍,你怎么能这样,你同时利用了王鸿还伤害了石浩宇;另一个声音说,你该为自己想想,不管怎样,你要教会石浩宇珍惜你。

    这两个声音一直叫嚣着,最终自私战胜了,我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了,不管是保护自己还是伤害他,都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下次还不得不在这二者中作出一个选择的话,我就选择放手,从今以后再也不受这样的折磨了。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吃饭的时候,石浩宇一筷子都没动,我都知道。石浩宇对于吃从来没有什么要求,对他来说,吃只是维持活着的一种工具,如果有更简单的方法,他可以放弃吃饭。食物是否美味他是无所谓的,只要不伤胃,能吃的下去,都可以接受。他只要心情不对劲的时候,食欲就会出奇的差,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吃什么东西都像是嘴里嚼着一块卫生纸,还不能保证卫生纸是没有被使用过的,所以想想就觉得那哪儿都不舒服,干脆不吃了。

    在我们的大学岁月里,石浩宇因为一次画图的时候睡着了,结果第二天没有交得上作业而被老师冷嘲热讽地在班里说了好久:“我知道你们都是各个省的高材生,才有资格坐在这里听我上课,但是你们要知道,来到这里,你们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真正的竞争才刚刚开始,任何人的懈怠都是在给别人让路,这条路就是通往成功的路。”

    中午我们一起在我们学校食堂吃的饭,我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儿,他却不吃,只是不停地拿着筷子,面无表情地搅动碗里面的食物。

    我实在看不下去,嘴里咬着筷子:“你干嘛不吃,不许浪费食物!”

    他轻轻抿了下嘴唇:“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我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还特意用舔了舔,在自己碗里夹了才递到他嘴边,桌子太宽而我手比较短,也还不能直接将食物塞进他嘴里,只能一脸坏笑着挑眉,故意威胁他:“你吃不吃!不吃我给你喂了!”

    我知道他有洁癖,饭是我吃过的,筷子是我用过的,他估计会直接把我手给推回来。

    他瞪着眼睛看了看我,稍稍思考了一下,嘴角轻轻扬起,突然伸长脖子,凑到我的食物面前,张嘴吃下去了。我举着筷子,收手也不是,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一瞬间无比尴尬。看了看左右前后,都是我们学校的校友,我就是想威胁他吃饭来着,最后变成在食堂给他喂饭了。

    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

    我收回手,佯装生气地质问他:“不是不吃吗!”

    看我害羞了,他倒是乐了,还故意逗我:“我还要吃!”

    我实在忍不住,奈何手太短,只好用脚狠狠踹了他一脚,咬牙切齿:“只要有调戏我的机会你就不会放过是吧!”

    石浩宇洋洋得意:“那是,调戏你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

    我又准备踹他,他倒是早有准备,把脚伸到一边儿去了,害我踩了个空,只好过嘴瘾:“去死!”

    他笑的有点儿促狭:“不去,你会伤心的!”

    记忆中他好像一直以惹我生气为乐,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这样,我一开始还真生气,后来慢慢习惯了,他就这样一个人,外表云淡风轻,可在我面前确实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陪着白小君去了学校,回到了那个关了我三年的笼子,竟然都无比亲切,对以前的岁月也产生了很多的怀念。在这里度过的日子虽然辛苦点,但是很单纯,就是向前,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你,前方是繁花似锦的,是可以自由徜徉的。曾几何时,我身在这里,却做着“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美想;曾几何时,这里是我与我最好的朋友相识相知的地方;曾几何时,那些帮着我寻找梦想的人,都还留在这个地方。

    曾经不会过去,因为它确实存在过。

    白小君上了晚自习,我和昱筠就准备回去,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分外早,才六点天就几乎全黑了,王女士说是包了饺子等着我们两个回去呢,听着她兴致高昂的声音,虽然于心不忍,我还是告诉她,昱筠要照顾弟弟来不了了,我也要和同学玩儿晚点儿回去。

    王女士抱怨:“那我煮饺子给谁吃!”

    我安慰她:“放心吧,明天、后天只要有,我就吃。”

    她叮嘱我:“早点儿回来,别玩儿太晚,太晚就不要打车,叫你爸去接你。”

    昱筠在旁边看着我:“去哪儿?我先送你吧。”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林昱筠是谁?堪比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她大概都是知道的,我现在想去的地方她也都知道,既然这样,也好过我自己难为情,就让她的司机送我过去最好不过了。

    等我坐上她家的车,车内的温暖与室外的寒冷形成很鲜明的对比,我一时有点儿小激动,揽过昱筠的肩膀感叹:“有个土豪做朋友还真好!”

    林昱筠白了我一眼:“你还没说去哪儿呢。”

    我想了想,有点儿心虚地嘿嘿一笑:“离你们家很近!”

    “去找石浩宇就明说!”

    我嘟囔着:“你都知道了还要说出来!“

    林昱筠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还真是麻烦,我这辈子都要被你们两个玩儿坏了!”

    我赶紧赔笑,还拍着她的背:“辛苦辛苦,最后一次了!”

    她显然不信:“每次都是最后一次!”话锋一转,她又问:“石浩宇在家啊你就去,说不定他们还在哪个KTV喝酒唱歌呢,再说你去了石浩宇爸妈不在呀!”

    我傻笑了一下:“石浩宇爸妈去香港玩儿了,还没回来呢。”

    “你倒是打听的挺清楚啊!”

    我洋洋得意:“那还用得着打听吗!他爸妈走的时候还邀请我一起去呢,可我爸说了,现在就和他们一起去旅行那算怎么回事儿!不去!”

    话一出,果然接收到了昱筠鄙视的眼神。我脖子缩了缩,仔细一想,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干嘛要缩脖子,就又直起腰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