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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烈日下,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一瞬间,喧闹扑面而来,大门周围,帐篷林立,挤满了人。我满身都是汗珠,拉着行李箱和我爸妈走到一个帐篷下面,试图乘凉,任由我们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想到,学校会是这样一幅场景,像个菜市场,心里没来由烦躁起来,真想打道回府。中国有句老话,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狗窝,现在,我更想回到我的小城市里蜗居起来,如果可能的话。还没等我们站稳,就有人围上来:“师妹,你是哪个院儿的?”

    额,我脑袋里迅速闪过了种种可能,但看看他的脸上还挂着汗珠,可以确定,他并不是骗子。

    “我是心理院的。”我说。

    面前的人脸立马拉下去了,不悦地指向左边一个绿色的帐篷,说道:“心理的往那边儿,我们这儿是化学。”

    我木讷地说:“好,谢谢。”

    虽然他表情不怎么对劲,我就全当他是为了我指路吧。但心理却不住纳闷,对于他前后脸色的变化,我表示很无语,当下没有犹豫,就朝着心理院的帐篷走去。

    人很多,帐篷里坐着穿统一衣服的男男女女,大概就是我的师兄师姐。我在烈日下等了前面的两个人,才得到了直接面对这些人的机会,

    “你是哪儿的?”有一个化了很漂亮妆的女人轻启她的红唇,她并没有抬起头看我,只顾着自己找什么东西,看得出来,她对接待新生这项工作很熟悉了。她似乎一点儿也不热,也没见她脸上出汗或是怎样。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我院的学生会主席。

    “心理院。”我说。

    “你是从哪儿来的?”她终于抬起头来,笑着看我,长得很好看,补充道:“这儿都是心院儿的,我是问你,家乡在哪里。”

    我脸不由一红,心里也发窘,面对师姐的第一个问题,竟然答非所问。

    “陕西的。”

    她听了,笑着说道:“陕西的吗?你等等,我去给你找师兄。”然后就一阵风一样,迅速消失了,我心里默念,大热天儿的,还是跑慢一点儿好。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能等着,没有他们的带领,别说找不到报名的地方,我想我会在这个校园里迷路的。

    过了几分钟,她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出现在我面前,按理说我见过的帅哥也不算少,石浩宇是一个,我家林昱纬也是个小帅哥,可是这位师兄还是让我眼前一亮。

    穿着统一浅蓝色t恤,和黑色短裤,黑密的头发每一根都是向上的,显得无比精神,大热天儿的,饱满的额头上渗出细汗,想来是个干活儿十分实诚的人。嘴角的弧度迷人,左耳的耳钉在阳光下十分耀眼,一副黑框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更显得他充满了成熟的魅力。

    我记得川端康成在夏威夷的一篇演讲中提到,阳光照耀下倒扣着的玻璃杯,杯底有一个小小的弧度会很明亮,他就是那明亮的弧度,周围一切,红花绿草,都不及他耀眼。

    当然,这都是我的心理活动,事实上,只看了他一眼,我就移开了眼光,那双眼镜片下的眼睛太过犀利有神,我甚至不敢多看。

    “你是陕西的?”他问我,声音也很好听,像夏日里的清泉,清凉舒服。

    我点点头,并不知道如何说话。

    “师妹跟我来吧。叔叔阿姨,你们就在这儿等着,等我带着她把报名程序都走一回,回头我们会回到这儿,咱再去宿舍。”

    我爸妈早已经累得不行,此言正中下怀,他们都很乐意。就这样,我们两个人踏上了一条我原本陌生的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会带着我一遍遍走这些路,直到我对之滚瓜烂熟。

    之后,他陪着我,一遍遍走这条路。

    “我叫赵华成,你呢?”

    “林昱筠。”

    “名字很好听呀,你是陕西哪儿的?”

    一路上,他问了我很多问题,像调查户口一样,或者比那更详细,高中是哪儿上的?高考多少分?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对以后可有什么设想?

    我只是回答他的问题,并未主动和他说话,一来我不很擅长和陌生人说话,即使他长得很帅;二来,我普通话不流利,过去的十几年中我都习惯说方言,所以说起普通话很变扭,就干脆不说话了。

    大学报名就是麻烦,报名费交了还不算,还要去转档案,迁户口的还要交证明,去校医院领体检表,领军训的衣服,领宿舍的钥匙等等等等,一趟走下来,又和一个大长腿一起走,可把我累坏了。

    我还要保持我的“淑女形象”不能在陌生人面前就这么暴露本性不是?出汗了,也不可能像在夏妍面前,撩撩上衣的下摆扇风,只能用手佯装扇扇风,一点儿用也没有。

    比起我来,他就要豪放多了,直接把T恤拉起到脸上擦汗,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光”了。

    我心里默默感叹,没关系的,我爸和林昱纬夏天经常不穿上衣,所以他撩起T恤擦汗大概也无伤大雅吧。

    看我实在热的不行,满头大汗也不好好擦,他问我:“要歇一歇吗?”

    我摇摇头,烈日叫人不敢睁大眼睛,但也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着些奇怪的景象,不由联想到蒸笼的里上升的热气,我记得我似乎学过这种现象来着,又实在想不起来,我只觉得,所有的花草树木甚至马路,都在和我们一起蒸发,或许马上就会化成一缕青烟,世界将消失不见。即使这样我也不想歇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气氛、陌生的人,我都不习惯,即使身体歇下来了,心也不可能安静的。

    “那好吧,我们继续,还有两项,你坚持住。”他说着,脚步明显放慢,尤其是在装了空调的大楼里,我贪恋着一时的凉爽,他便替我跑前跑后,都安排好了。一路上接来的传单、书和证明,都是他帮我拿着。

    最后一项是校医院体检,那人别提有多少了。

    他把我带到一个病房里,往日的病房现在都已经改装成休息室了,空调凉风习习,无比舒适。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排队,大概半个小时以后你过来那边找我。”他手指指向了人最多的一个队伍。

    我心里想了一下,皱起眉头,虽然这个注意很诱人,但我还是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句话很不对劲,便又急忙说道:“你在这里,我自己去。”

    他笑着看我,说道:“我先去排队了。”

    说着转身就走了。

    很霸道的一个人,他走了以后,我犹豫了一分钟,还是决定自己去排队,我不想欠别人太多,我一直就是个很自立的人,总之,等在那里,实在不符合我的性格,说白了,我内心深处就是个女汉子。

    再说,看看我的身高,怎么也不会让人觉得弱不禁风,装病倒是有可能。

    不得不说,我很能胡思乱想。所以我还是回到了那个队伍中。

    他看着我,脸上笑意越盛:“干嘛这么客气。”

    我们又不熟,当然要客气了。

    “太麻烦师兄了,不好意思。”

    “不会。”

    于是,燥热、疲惫、漫长的等待开始。

    大概四十分中以后,才轮到我,测身高体重。

    170厘米,48公斤。

    听到这个数字,我不禁感叹,又胖了。

    赵华成看着体检的单子:“你怎么这么瘦?”

    是吗?难道我看起来很胖?

    马上他又补充道:“没想到你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