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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扯远了,总之我和夏妍本来上体育课都是一起的,但是最近我们不说话,上体育课倒是有些尴尬,平时无视对方都可以,但是体育课上一向只有我和她一起玩儿的,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都去了我们平时回去的操场看台上的一个小角落,天气又干又冷,夏妍带了一杯热水,正在喝的不亦乐乎,我一个人瑟瑟发抖。

    她递过来杯子,问我:“要喝吗?”

    “不用。”

    “林昱筠你至于吗?不就是没告诉你吗?你这么多天气也消了吧,你真的要和我绝交?”

    “你放心,我早就消气了,我没那闲工夫为你们的破事浪费心情。”

    “你要不要这样。”

    “我哪样?是你自己没事找事,我可什么都没说。”

    “小气鬼。”

    “你大气,你厉害,你边谈恋爱还边冲刺着清华北大,我没你厉害,行了吧。”

    “林昱筠,你很过分。”

    “是啊,我过分,你干嘛理我?”

    “我理你是看你可怜巴巴一个人。别不识抬举。”

    “我可怜巴巴一个人?对呀,我哪能像你一样时时刻刻有人谈情说爱呢?”

    “你别太过分,你真以为我超不过你?你自己好到哪里去?你的那些烂事我都不想说,我嫌脏了我的嘴。”

    “脏?你真好笑,有什么能比你更脏,我都不觉得。”

    “我脏?你自己就干净了?”

    后来我们吵的越来越厉害,招惹了不少观众,我估计我们两个当时全都理智全无,不然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什么话都说。

    石浩宇来了,把夏妍从我面前拉走,冲着我们两个(当然主要是冲着我)吼道:“都别说了。”

    “要你管!”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少参和。”

    画面太过搞笑,石浩宇一下子成了我们两个的共同目标。

    那天晚上,还是在阳台上,还是伴随着12月的风,还是皓月当空,月明星稀,还是我们两个人,夏妍给我说她想和我好好谈谈。

    我当时心情烦躁,根本不想和她说话。

    她又说:“其实关于我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谈的,我的态度那天晚上我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如果真的让我和石浩宇就这样分开,连我自己都会觉得荒唐。我就想问问,你这段时间怎么了?自从那次以后,你就一直很沉默。”

    我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扯到我身上,原来夏妍都看出来了。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夏妍接着说:“林昱筠,你一直很坚强,,只是我总觉得你这两天脆弱的不同寻常,你要是还把我当朋友呢,你就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是不把我当朋友呢,那就算了。”

    我没说话,我也很挣扎,要不要告诉她。她见我没有说话,就说道:“算了,不勉强你。”

    说着转身就要进去,本能地,我拉住了她的胳膊:“夏妍,等一下,让我想一下。”

    我把我经过的事情都告诉她了。

    娓娓道来,我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长的故事,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外婆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很多,她是抚养我长大的人,也是我童年的玩伴,更是我日后很多日子里的指路明灯。

    她陪着我走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虽然不得不离开她,但是她身上的味道我从来没有忘记,在我刚回到父母身边,据说我每天晚上要搂着外婆做给我的小棉袄才睡觉。

    那时候是盛夏。

    自从我走以后,外婆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近几年她身体就不好,也曾来我们家小住过,但是她总难以习惯城里的生活,每次都匆匆离去。

    我不知道时间有没有吹断我和外婆之间的情感,我已经很少想念她。

    乡下那种地方,总是有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小生物,外婆在一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感觉裤子里面滑滑的,凉凉的,她低头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根小蛇,据说是有一个手指那么粗。

    和咱们在动物园里看到的是不能比的,但是你想想,这是出现在你即将穿上,或者说已经伸了一条腿进去的裤子里。

    外婆吓傻了,尖叫出声,但是外婆一向起得很早,小舅舅和小舅妈都没有起床,也没有听见外婆叫换,外婆没有办法,就裤腿和裤腰都紧紧抓住,防止蛇跑出来。

    她就这样一直抓着自己的裤子,从早上五点半,到我小舅妈起床,大概是8点左右,整整3个小时,一动不动。

    我很难想象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累么?

    她不怕蛇咬她抓着裤子的手吗?不害怕吗?为什么没有再次叫小舅舅?

    外婆,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坚持那么长时间的,蛇动了吗?

    那是怎样的勇气和耐力,我至今无法想象。

    “干嘛不拿到外面扔掉?”夏妍问我。

    “因为她没穿衣服。”

    夏妍沉默了,和我当时听小舅妈讲这个故事是一样的表现,我当时更疑惑蛇是怎么跑到外婆的炕上的。

    根据乡下民间的传说,蛇进家门是一个不吉之兆,所以外婆她们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宣扬,甚至都没有告诉我妈妈。

    外婆由此变得神神叨叨,看见什么都怕,晚上睡觉总梦到蛇爬到炕上,就总失眠。

    有一天,大概是晚上9点左右,外婆拉开被子准备睡觉,被子旁边赫然有一条大约有一米长,手腕那么粗的褐色蛇,又是蛇,蛇发现被子动了,以为遇见危险,就四处逃窜(野生的蛇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凶残,他们看见人的第一反应总是逃跑),蛇爬过的地方,就能看见黑色的痕迹。

    外婆出奇镇定,她看着蛇逃窜,竟然一动没动,我猜她是被吓傻了。

    幸好蛇没有咬人,三下两下就躲进了下水管道里,外婆吓得再也敢住在那个屋里,其实蛇并没哟走,第二天小舅舅开门就看见蛇在灶台下面的盘旋着。

    虽说蛇进家门是不吉之兆,但是农村人都知道蛇是不能杀的,因为据说蛇是很有灵性的生物,一条蛇死掉,周围所有的蛇都会来这条蛇死的地方,所以小舅舅就恭恭敬敬地把蛇送走了。

    这次大家伙儿总算知道蛇是怎么进屋里来的,北方很多地方都有一个叫“炕”的东西,这个东西和做饭烧火的灶台连接,所以做饭烧的火就能发挥余热把炕也变得热了,人睡着就很舒服了。

    这个原理就是灶台的烟囱是通过炕上的洞一直通到房顶上,蛇也是通过这个洞才来到屋里。据说夏天刮风下雨的时候,蛇也会很慌张地见洞就钻,如果刚好屋顶上草木茂盛,蛇爬到这里,遇到暴雨慌张之时就会顺着烟囱爬到屋里。

    本来很好解释,但是外婆总觉得是自己命不久矣的象征,谁劝也没用,吃饭不下,睡觉不着。

    外婆在这样极度痛苦中度过了半年,遇见蛇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情了。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她就茶饭不思,我外婆本来也没上过几天学,在乡下难免听些闲言闲语,所以变得极度迷信,总和一些人一起去求神拜佛什么的。

    她身体不好,本来就有哮喘,常年咳嗽不断,自从那件事情后,就不去看医生,很多时候都是小舅舅强迫她去医院挂水什么的。

    在一次她和几个人一起去一个人家里祷告,她走的时候就说有点喘不上气来,但是她也没有带药就走了,那家人住在半山腰,她还没走到呢,就喘不上气来,晕倒了。

    当时有人把我外婆送到了医院,她就已经昏迷不醒了,医生也说回天乏术,但是我外婆一直没有咽气。是的,我外婆很安静地躺在雪白的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我走进病房里面,光线很昏暗,是一种很寒冷的灯光,我外婆没有一点生气,我不认为她还在呼吸,但是她们说外婆还活着。

    我一到病房,我妈就把我拉过去,站在我外婆的窗前,我当时吓傻了,外婆又黑又瘦,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我大姨说:“妈,筠筠来看你了。”

    我才反应过来,跟着说道:“外婆,你怎么了?你会没事的,我来看你了。”

    外婆还是丝毫没有反应,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地想一块刚从井底挖出来的一块石头,我不敢相信我外婆还活着。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害怕,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外婆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次的分别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外婆不会再坐在路上嚎啕大哭,也不会再为我送来她做的新棉袄,为我做棉袄这个习惯她一直保持到我上高中。

    最后一次,还在夏天,她就来我家给我送棉袄,说是她新缝的,肯定很暖,这样我冬天就冻不着了。

    她像炫耀一件新的宝贝一样炫耀她的得意之作,她把棉袄递给我叫我试穿一下给她看,我看都没看一眼,就说:“外婆,现在是夏天,穿着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