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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朵阴云聚了起来,遮住了明媚的太阳。透过云层射出来的光,都被白羊毛似的云染上了白色,散射在这片土地之上。

    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经过云层折射的光没有那么强烈,却被散射开来,弄得到处都是这种让人不痛快的白光,唐奏看着天空那连绵的白色,烦闷的移开了目光。

    又是同样的案件,相似的地点,如出一辙的手法。红色的血液像蛇一样延伸在凹凸的地面上,不完整的尸骸随意摆弄着堆砌出了一个造型奇怪的异形。唯一与上次不同的地方是,尸体被分解的程度没有上次严重,这样也大概能减轻一下后续工作的难度吧。

    唐奏吸着烟,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警队不断忙碌着,封锁现场、勘察痕迹、清理尸体。他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

    一只洁白的小手伸到了他的眼前,上下轻轻挥舞着,唐奏顺着看过去,沐蕾正站着他的身侧,一只手举在胸前,担忧的望着他。那娇柔的体态让唐奏不自觉的想起了夏日里被微风轻柔摇动的柳枝。

    “有什么事吗?”唐奏尽量平息下自己烦躁的情绪,平静的问道。

    “唐队长……”沐蕾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扭捏,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不敢说。

    “怎么了,是要告诉我什么吗?”

    “不,不,”她在胸前摆着双手,向后退去,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说道:“唐队长,请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加油!”

    说完这句话,她表现出十分害羞的样子跑远了,只留下唐奏一个人在原地愣住,回味着刚才话语的意思。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东西。就在尸体旁边三两步的位置,静静的摆在那里。来往的人匆匆忙忙的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

    唐奏悄悄走了过去,俯下了身子,把那片有点微红的东西捡了起来。

    那是一片枫叶,一片在秋天凋落,随处可见的枯叶。可能只是被风吹来,或者被什么携带着恰好掉在这里的。

    然而,将它翻了一个面后,唐奏推翻了这个结论。那不同于枫叶本身因类胡萝卜素而产生的斑驳红色的一点殷红充斥了他的眼睛,那是受害者飞溅出来的血液,这意味着在凶手分尸死者之时,这片叶子就已经在那了。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不详的红色散发着诱人的魔力,唐奏颤抖着手把它举起,靠近自己的眼睛,那点红色就像深邃到无底的洞穴一样,吞噬包裹了他的意识。他本能的觉得,可能这就是寻找到凶手的关键。

    好像有什么力量牵引着唐奏,他鬼使神差的没有将这片枫叶作为证据收集起来,而是偷偷放进了自己的衣袋。

    ……

    ……

    ……

    不久后,每次案件后专案组惯例的研讨会上,气氛沉郁,空气里的负面情绪好像要浓稠到滴出来一般,专案组的每个成员都象征性的轮流毫无意义的发言。这样无果的研讨会至今为止已经开展过无数次了,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踊跃发言,大张旗鼓的说要找出凶手。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案件的调查仍没有一丝一毫的进展,每个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每次开这种毫无结果的会议也就变成了煎熬。

    唐奏看向沐蕾的座位,果不其然,那里是空的,她像往常一样,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现在已经大概猜到了,沐蕾已经从老法医那知道了自己的事。他叹了口气,其实他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所背负的惨痛过去,同时他也很清楚,如果在案件中融入太多的个人情感,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判断。

    轮到唐奏发言了,他站起来随意的说着已经说过无数次的场面话,都是过去会议上得到的千篇一律的结论,看似繁杂冗长,其实通篇空洞,根本没有什么实质内容。其实现在唐奏的内心无比焦急和躁动,他迫不及待的独自开展调查那片神秘的枫叶。不知为何,他不想让别人插手这桩案子,他想靠自己一人与凶手对抗。潜意识中,他已经把这当成了自己的战斗,无数生命和至亲之人远离自己而去,他对凶手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无论是因为作为一个警察还是作为一个丈夫、父亲,他都有着足够去亲手对抗凶手的理由。

    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唐奏迫不及待的第一个离席,也不管别人看见他一反常态时的惊奇目光,一个人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片枫叶。

    叶片上斑驳蔓延红色的像火焰一样燃烧着,像手掌一样分裂成几瓣,裂片上有着锯齿般突出的齿,深红色的叶脉像血管一样分叉至每瓣裂片上。除了五片稍大的裂片外,接近叶脉的部分还有两片稍小的。那一滴血,就染在叶片正中的位置,现在变成了暗淡的红褐色。枯叶与血液,两种凋零的生命此时以这种方式重叠到了一起。

    唐奏沉下心来,仔细端详着,却无法从中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尽管这片叶子从被害者被杀就已经在那里了,但是没有证据它就是来自于凶手,来自于受害者也说不定,或许只是早在那之前就被风送到了那里的。它不能明确指明凶手的身份,也不能说明凶手的去向,甚至连它和凶手有没有关系都不清楚。

    唐奏叹了口气,单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抓揉起了自己的头发。把那片叶子随手扔到了桌子上,苦恼的靠在了椅背上。窗外的天空愈发的阴沉,云层也从耀眼的大片白色变的阴影笼罩,隐约有光从其中闪动,看来马上就要降雨了。雨前沉重的秋日空气中,门外种植的两棵悬铃木上几片叶子悄然飘落而下。

    对啊!唐奏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猛然一拍桌子,又举起了那片叶子。走到了窗前,推开窗户向外面左右望着,恰好公安局外就栽种着一两棵枫树。他匆忙跑了出去,到一棵枫树下捡起了一片叶子,和手中的枫叶对比了起来。

    粗看之下,两片叶子除了细微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唐奏很快注意到,自己面前这棵树的树叶,裂片只有五片,没有靠近叶柄部分的分叶。

    是啊,虽然枫树市内各个区域都有种植,但是像自己手中这个品种的叶子,可确实还未曾见到过。抱着这个想法,唐奏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开始查询资料。

    他不断敲打着键盘,在资料库一堆浩瀚如海的文字中寻找着他所需要的部分。白色的页面,黑色的字,枯燥乏味的内容,从这里筛选出有用的信息简直难于登天。光刺激着唐奏的视网膜,让他眼睛生疼,他现在心里满是急躁和厌烦。

    终于,几个小时过去了,他查找到了想要的内容。资料上显示,这种七裂的枫树,只在城东的一些区域才有栽种。

    视野仿佛一下子开阔了,遮挡在眼前的迷雾好像终于散去,露出了清澈的前路。唐奏在第一起案件后的数个月,终于窥见了凶手留下的一丝痕迹。

    一瞬间,唐奏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为何只有城东才有的植物会出现在案发现场……没错,凶手在作案之前一定去过城东。唐奏想起了那天在公交车上碰见的青年,凌夜。他便是在城东大学上学,同时他也对血腥暴力的东西有着一种独特的嗜好。而遍布全市的案件只有城东没有发生过,这是不是因为凶手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不在身边的地方作案……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唐奏迅速把凌夜锁定为了犯罪嫌疑人。

    外面黑压压的天空终于是下起雨来,晶莹的雨滴在空中化作玉线流落,“啪嗒啪嗒”的滴落到了地上。高空坠落的水珠打湿树叶,掉到地上激起了尘土,一连几日的闷感终于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雨水的清爽味道。突然天空像是要被撕裂一样被光闪亮了一瞬,接着有如重鼓一样的雷声就压了过来。路上的行人大多加快了脚步,以躲避即将到来的暴雨。

    唐奏却无暇顾及这恶劣的天气,如同数个月以前的那天一样,他奔跑着,疾驰着,立即将自己的所想化为了行动。他开启了警车的引擎,向着城东大学而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独自一人,也不知道到了那里应该做什么,他只是想确认罢了,想用自己的这双眼睛确认凌夜究竟是不是他日夜追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