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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自从春宴后便沦为建京城世家大族口中的谈资,周扬命家奴关紧大门,这段日子一直闭门不出。

    周寻雁乘马车到周府时却见大门紧闭,门庭清冷,不禁微微皱眉。

    昨夜深更下了小雨,雨水落到不平整的地面便积成不大的水洼。

    她越过一摊,上了台阶。

    “砰砰砰!”冬梅和夏荷上前拍门,“嫡小娘子回来了,出来开开门!”

    “谁啊谁啊!”两个在前院扫地的家奴听到声响放下手中扫帚,一边喊着应。

    郎主都下令闭门不出大半个月了,谁会来敲门?

    两个家奴取下门栓,拉开宅门,跟两个丫鬟大眼瞪小眼。

    夏荷反应过来拉开距离,问:“怎的开门那么晚?”

    周寻雁见前院花坛边上挨着两把扫帚,声音柔和说:“他们适才应是在清扫院子。”

    两个家奴闻声回过神,“嫡小娘子?”

    又惊呼:“嫡小娘子总算回来了,大娘子整日念叨小娘子呢!”

    周寻雁冲他们轻笑,吩咐道:“去帮我把行李抬下车吧。”

    “是,女郎。”两个家奴得了令忙同那几个护送周寻雁回来的禁军一起抬行李。

    刚踏进门槛,适时又遇到几个丫鬟从里走出,见周寻雁回来了连忙拥了上来。

    “女郎可算回来了,女郎不在的这段日子郎主和大娘子都没有胃口。”

    “哎呀,奴得赶紧去通知王管家!”

    “……”

    周寻雁笑语:“我给你们带了礼物,都放一箱了,跟着冬梅去瞧瞧选一选吧,夏荷跟我去云燕院就行。”

    几个小丫鬟听了乐呵地笑开了,女郎每次回府都给府里的奴才送礼,其他家里的奴才哪有那么好的命?

    穿过长廊,走了一刻钟,周寻雁便到了云燕院。院门也是阖上的,门上都落了灰,像是许久都未清理。

    周寻雁眉头一皱,慌忙推开了院门,着急叫喊着:“母亲,母亲,玉奴回来了!”

    屋里的丫鬟听到声响跑了出来,见到周寻雁娇俏的脸蛋顿时忍不住哭泣不止,哽咽道:“女郎你可算回来了……”

    周寻雁急得火烧眉毛,拉住那哭泣的小丫鬟就问:“我母亲呢?”

    “大娘子听闻女郎被拘禁在宫中,回来就病倒了,也不让郎主来探视,说自己害得郎主颜面尽失,没脸见郎主……”

    “这会儿大娘子刚歇下,女郎可要进去瞧瞧?”

    周寻雁跑到正寝室门前,顿了一下步子,又悄声走了进去。

    见周张氏躺在塌上睡得不大安稳的模样,周寻雁心头一酸,赶忙坐到塌边握住母亲的手。

    几个丫鬟未跟进去,瞥了一眼内室又揣着暖乎乎的心窝子走出去老实守门。

    午后周张氏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唤了一声“金露”,却听一声猫叫一样的“母亲。”

    周张氏霎时完全清醒,睁眼看到周寻雁就在自己跟前,不禁眼里翻滚泪花,呢喃着:“玉奴?这是在做梦吗?”

    周寻雁鼻子一阵酸楚,抬起周张氏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母亲,这不是梦,玉奴真的回来了。”

    周张氏终于绷不住悲泣出声:“玉奴,母亲听说官家把你拘在宫中,还罢了你父亲半年朝……是母亲害了你们……”

    “母亲不要自责,宫里就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儿,母亲是疼爱玉奴才会被人钻了空子,玉奴和父亲都明白的。”周寻雁搂住母亲安抚,以往都是母亲搂着她,现在倒是反过来。

    周寻雁掏出丝帕帮周张氏拭泪,眉心微皱,带着些许肃容:“只是玉奴想提醒母亲,现下局势不大明朗,周家又被明帝盯得紧,母亲不仅是玉奴和阿哥的生母、父亲的妻子,也是这南郡侯府的侯爷夫人,周家的主母。只有周家在,我同阿哥才能万无一失。”

    周张氏看着女儿微愣,觉得那个以往会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女儿倏的就长大了。她有些欣慰,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周扬赶到时正看到这样一副画面,他走了过去,把妻女圈在怀中。

    又对诧异的妻子笑道:“玉奴回来了,现下愿意见我了吧?”

    他永远是妻儿的顶梁柱,为他们遮风为他们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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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食膳回院路上,途经花园,枝头红白相间的山茶花开得正好,周寻雁走到树底下,鼻尖都是茶花的清香。

    月光皎洁,像泄了一地纯白露水。

    周寻雁的影子和盘枝交错的树影纠缠在一起,而后有一道被拉得很长的人影向她靠近,覆盖住她的影子,彼此密不可分。

    周寻雁微愣,又倏的笑了。

    一阵风吹,树枝摇曳间落了一朵朵茶花,那些花瓣落到周寻雁的发上、肩头上,落到交缠的影子上。

    周寻雁伸出手,将手掌张开,想幼稚地比个手势,下一秒另一个大一些的手掌影子覆了上去,像是牢牢紧握住。

    她嘴角扬起带蜜一样的笑,翻动手掌,两道手影如同在十指紧扣。

    背后的人呢喃一句:“女郎……”

    声音低得像是从深井传来的远古之歌,带着暗藏的缱绻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