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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惊阙手握一颗红宝石,立在那扇翠玉屏风前。屏风上俯瞰群山的苍鹰,因为失去了一双利眼,而少了几分威慑。岚惊阙端详一下手中宝石,没有将其放回原处,反而随手搁在了桌子上。

    两年前,他没有抓住的人,如今落在他的手上,实在让他有了一种长吐一口闷气的畅快感。两年前他不曾正眼瞧他,但在这两年间,他一直在想,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躲在幕后,为一个舞姬出谋划策,将他玩弄在股掌间。他有过很多的设想,却着实没有预料到,会是这么一张单纯无辜的少年面容。

    该怎么处置他呢?

    杀了,多没意思。

    “来人。”

    门外家奴走了进来,等候吩咐,“城主有何吩咐?”

    “下午捉的那个小贼呢?”

    “已经关进大牢了。”

    外面已是月上中天,只是今夜,他心潮格外澎湃,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带我去看看。”

    “是。”

    因为晚上有些冷,岚惊阙出门时,还披上了一件斗篷。他跟着家奴走到府邸里设的牢狱中,走到最里面,见到了被吊挂起来的金珠子。金珠子身上还穿着那件丫鬟的衣裳,歪着头,靠着自己被吊起来的手臂,似乎是昏过去了。

    “用刑了?”岚惊阙问家奴。

    家奴连忙否认,“回城主,下午只将他收押,没您的吩咐,不敢动刑。”

    那他这是?

    岚惊阙命人打开牢门,自己走了进去。等到走近了,他才听到金珠子绵长又颇有韵律的呼吸声。

    这个姿势睡觉实在难受,金珠子刚眯了一会,头一点,从手臂上滑下去,就又惊醒了。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左右望了一眼,然后当着岚惊阙的面,又闭上了眼。

    就在岚惊阙要伸手掐他脸颊,将他弄醒时,闭上眼睛的金珠子,忽然回过神来一样,陡然睁开眼睛。

    “看来我这城主府的大牢,对你而言没有半点威慑力啊。”岚惊阙见他醒了,也没有收回手,两只手指掐着金珠子的脸颊,“睡的怎么样?”

    “没床上睡的舒服。”金珠子说的是实话。

    岚惊阙手上用力了些,掐的金珠子两腮边的肌肤发白,“你是真不怕死。”

    “怕啊。但是现在都落在你手上了,怕有什么用。”

    岚惊阙赞许,“倒是有几分胆色。”

    方才打照面时,岚惊阙没杀他,反而将他收押,金珠子就知道,自己小命保住了,既然性命无虞,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金珠子。”金珠子也没有撒谎。

    但他坦诚,别人却不信,“真的?”

    “我就是不说,城主大人想查也查的到吧。”

    岚惊阙绕着金珠子走了两周,下人从金珠子身上搜出来的两件东西他都过目过,若只是还生丹,他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这么一颗灵药,遭人觊觎不稀奇,但金珠子偷药也就罢了,还偷了一颗屏风上的红宝石。那屏风是宫里的人送的,他觉得好看,就一直摆在书房里,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但此番金珠子专程潜进来,偷了一颗上面的宝石,就让他怀疑起,莫非那屏风上还有什么隐秘。

    当然,这些也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岚城主,你能不能将这根绳子放长一点?”金珠子扭头向站在身旁的岚惊阙道。

    思索被打断的岚惊阙,这才注意到,这吊挂着金珠子双臂的绳子短的很,金珠子站在地上还需要踮着脚,“怎么,嫌难受?”

    “这可太难受了。”手臂一直被吊挂着,渐渐连知觉都没有了。

    看金珠子哭丧着一张脸,岚惊阙心情颇佳,他叫来家奴,帮金珠子吊着手臂的绳子放的长了些,让他能双脚踩在地上。舒服了些的金珠子,迭声道谢,“哎呀,岚城主真是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他说完又得寸进尺,“如果岚城主能再以德报怨的帮小的松个绑,那小的就更为以前做过的事悔恨难当了。”

    “莫要得寸进尺。”岚惊阙岂能让他如愿。

    金珠子心道,果然这岚惊阙也是个心眼芝麻粒大小的男人。

    岚惊阙自然不知道金珠子所想,只是看他年纪尚轻,容貌俊秀,身着丫鬟服饰都不觉突兀,张口道,“当初你为何要帮扶摇戏耍我?”

    “城主大人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金珠子现在也睡不着了,有个陪聊天的,也免得他半夜听老鼠的吱吱声打发时间。

    “自然是真话。”岚惊阙道,“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准备对我说假话?”

    “不敢。”金珠子其实是怕自己说了真话,触忤了岚惊阙,“真话就是,岚城主当时就龙章凤姿,相貌堂堂,扶摇对您一见倾心,又苦于没有亲近的法子,所以找上了我。”这自然是润色版本,当时扶摇虽一眼看中了岚惊阙,但因他当时穿着朴素,并未正眼看他。还是金珠子一眼瞧见了他挂在腰间的玉佩价值不菲,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

    “当真?”岚惊阙知道的,也约莫是这样了。

    金珠子连连点头。

    若是这样,也不是罪无可恕……才怪!

    “城主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次吧。”金珠子想那明月惜还在等他救命,就张口向他讨饶起来。

    “放过你?两年前的事,我确实可以不同你计较。但是,你今日在我府中行窃,我若放过你,我岂不是颜面扫地?”虽是这么说,但岚惊阙想起当年之事,还是会对这金珠子恨的牙痒痒。

    自以为的红颜知己添香红袖,实际上只是个被人授意的木偶。那木偶之后的提线人,还在他的眼皮子下逃之夭夭,他若不计较,那就是圣人!

    看着金珠子垂头丧气的模样,岚惊阙更觉心中多了几分气爽,“在我想到如何处置你之前,就好好在牢里呆着吧。”说完,岚惊阙就命人关上牢门,背手离开了。

    ……

    红烛滴泪。

    坐在桌前被人束着手的黑衣公子,和一个红衣的美人对立而坐。这本是旖旎的事,但从那黑衣公子此刻的神色可以看出,他现在是坐立不安。

    “扶摇姑娘,在下……真的不能娶你。”本丢了绣球离开的尤欢,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抓住了,带到了观月楼中。他那些手下们,今日被人潮冲散之后,到现在还没有找来。

    “公子是嫌弃扶摇是青楼女子吗?”

    尤欢低着头,有几分不敢与她对视。在他初入江湖时,就听过扶摇艳名,也因为见过她一面,而做过许多旖旎春梦,说那扶摇是他梦中情人都不为过。只是,只是……

    “扶摇自知身份低微,不求嫁与公子做正房,只做个妾也知足。”扶摇起身,走到了尤欢身后,抬手搁在他的肩膀上,“公子,你抢了我的绣球,现在这样不是要让我难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