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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儿不知道她是凭借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支撑自己用流血的手弹了一晚上破琵琶的,她只知道,皇帝真的听了一晚上,并且传出消息,说他昨晚要了她的身子,今日要带她一并回宫。

    消息一传出去官老爷和琴姨抢着欣喜若狂,四处张扬说自己选的人以及自家培养的姑娘被皇帝看上了。

    可是周儿并不想去皇宫。

    府宅婢女给姜明更衣时,周儿正跪在他房内。她流血的右手一晚上都没包扎,如今血都干了,攀附在掌心之中,看着格外刺眼。

    姜明更衣以及用早膳花了多久的时间,周儿便一动不动跪了多久。

    终于还是皇帝没沉住气,独身迈进房间,居高临下一把掐住周儿两颊:“孤要赏你,你有何不满?”

    周儿一夜未进水,唇已发裂发白,却依旧不避讳皇帝的眼。

    “周儿出身卑微,不配进宫,望圣上三思。”

    “孤要听真话。”姜明俯身凑近她,他贵为一国之君,很少有掌控之外的人和事,可面前这个女子,她似乎是不一样的。出身卑微,却满身傲骨,若要收之入袋仿佛只有剔掉她那浑身傲骨一法。

    周儿眼里满是倔强,什么都不怕:“周儿不喜欢圣上。”所以不愿意跟他走。

    “孤也不喜欢听这种话。”姜明掐住她两颊的力道加大,“你可能会因为那句不知好歹的话掉脑袋,不怕吗?”

    “周儿在进艺坊之前怕的东西太多了。”她道,“可是怕,只能让周儿越发软弱被人欺负,所以不想再怕了。”

    她继续说:“艺坊是周儿的家,周儿不愿离家,请圣上放过周儿。”

    她字字铿锵,仿佛把姜明当成了搅乱她命运的人,对他不满,对他有厌,若非他是皇帝,她怕是早就转身决绝离去了。

    而纵使她将心中之言全盘托出,皇帝也无动于衷。

    姜明终于松开她,背手在后站得挺拔笔直,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向下垂着:“今日戌时孤会亲自去艺坊接你。”

    周儿拧了眉头。

    “你还有几个时辰,同你所谓的家人道别。”

    姜明走出房间,交代了护卫不要拦她回艺坊,此外,还做了一个能将周儿拴在身边可却永远无法得到她心的决定。

    跪了许久,周儿的膝盖隐隐刺疼,她从官老爷府上一路走回艺坊,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送她,可她心里明白,那皇帝必然是命了人暗地里监视她。

    她从来都不想跟那些达官贵人公子哥们扯上关系,她原本就是孤女,四下流浪是她最害怕的事,后来好不容易能在艺坊安身,却是不料招来了皇帝。

    回到艺坊,周儿听到不少惜时姐妹私下议论她,说她分明得了圣上恩宠却非要摆出一张吃了大亏的臭脸,说她走运要成为人上人却不懂珍惜,这可是多少姐妹求都求不来的事。

    周儿只觉好笑,旁人要的东西,为何她就一定想要?

    若是谁能来抢走圣上给她的恩赐,她感激不尽。

    站在姑娘屋门外好一会,直到从长廊那头的琴姨走来发现了她。

    “琴姨。”周儿脸色不是很好,但琴姨只当做是昨晚圣上威风过了头,折腾得她家姑娘可怜兮兮的。

    琴姨拉着她就往小亭去:“昨晚受累了吧,听说一会圣上要带你进宫啦?”

    “琴姨,周儿不……”

    “傻丫头!”琴姨拍她手背,“你以为在这艺坊能有什么出头日?琴姨是贪财,但也希望自个发财的时候,我带出来的姑娘们都能有个稳妥的归宿。”

    周儿收声,只看着一直真心待她的琴姨。

    “艺坊每年都有新丫头进来,你这不争不抢的性子要熬到猴年马月才能熬上好日子过,啊?”

    周儿握住琴姨的手:“可是周儿不想离开大家,这里是周儿的家……”

    “说什么胡话呢,你当然要往更好的地方去啊!”琴姨道,“你发达了,琴姨这艺坊是不是也会跟着好起来?到时候你成了美人妃子,还怕没机会回来见大家吗?”

    见周儿眉间久久未舒垂着头,琴姨再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琴姨一直在这里,周儿随时回来好不好?”

    最终,她还是点了头。

    要收拾的细软不多,她这些便宜粗糙的东西可能也不便带入宫中。

    临近戌时,周儿已经站在艺坊门前等候。她不习惯当面告别,而是写好了亲笔信留于琴姨和其他姐妹,感谢她们这些年来的照拂。

    皇帝派来接她的金色镶龙马车提前抵达,下人挑起轿帘,姜明抬眼对上周儿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杏眸。

    他示意她上来。

    周儿才迈出一步,琴姨便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