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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氏原是益州人氏,因她十三四岁时,益州老家干旱,好不容易与家人一路往南方逃难,吴氏爹娘却在半路死于非命,她最小的妹妹也被饿死,大哥因为二哥掉落山下,救他时也被饿狼咬去了一根指头。若不是后来遇上朱家老祖好心搭救,恐他三兄妹也难活下来。

    朱九良的爷爷朱吉耀,见他爹带回了个杏脸桃腮的姑娘,当下就动了求娶的念头。朱家老祖是个聪明人,见儿子整日向他打听吴氏的事,便知晓了儿子的心思,不过他也没有着急拆穿,一直等朱吉耀自己开了口,他才托了媒人前去打听一二。而吴氏两个哥哥本就感念朱家老祖救命之恩,这会子听说后,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至此,成就了一段姻缘。

    后来,不知过了几年,吴氏两个哥哥带着子孙迁回了益州,因亲人不断离去,吴氏忽就忘记了有关益州的一切,等到朱九良出生后,吴氏就只会说几句简单的益州话了。

    朱九良偷偷瞥了一眼周氏,见周氏淡定的眼神,就知道她对吴氏这脾气习以为常了。

    吴氏骂痛快后,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堂屋,在堂屋中间的四方桌边坐下,吩咐朱九良道:“倒杯水来。”

    很快,朱九良端来茶水,一边递给吴氏,一边观察她面上的表情,见她不似刚进门时那样气急,便上前劝道:“阿奶,像张家这样爱攀高枝的人家,即便日后我嫁进去了,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现在退了亲倒也好,若等成亲了,他们再露出真面目,那我真无处伸冤了。”

    周氏在一旁听了,忙点头道:“娘,我也是这么说的。若咱们闹一场,张家同意阿根嫁过去了,但这仇肯定是记在了心里。再等晚一些时候,他们随便寻阿根一处错误,或打或杀了,咱们家也拿他们无法。倒不如现在退了亲,咱们再仔细寻一户人家,我不敢说再找的人家,家境一定比张家好,但是,起码要人对阿根好,不能三心二意。”

    吴氏看了一眼周氏娘俩,心道,平日里这娘俩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今日张家退个亲,倒把这娘俩的任督二脉打通了。

    吴氏喝了口茶,冷哼一声道:“你们娘俩一唱一和,不出去唱戏真是可惜了。你当买菜呢,又要便宜又要好吃。如今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都不定能寻到好人家,何况你年纪大又退过亲。就你这条件,还想找家境好、人好、又对你一心一意的,简直痴心妄想。”

    闻言,周氏道:“娘,就算阿根嫁不出去,我也愿意她在家里过一辈子,咱们娘俩即便日子过的辛苦一些,也总好过我辛苦养大的闺女,给别人糟践。”

    吴氏听了,便将手中的杯子扔在桌上,朝着周氏大声道:“我跟你说,你愿意留你闺女在家里当老姑娘,我不拦着你,但你别耽误我孙子将来找媳妇。”

    朱九良听吴氏这么说,心中便有些难过,她想了想,对吴氏道:“阿奶,你放心,将来若真到那个时候,我便从这个家中分出去单过,绝不拖累娘和阿松。”

    想到姐姐要离开这个家,朱文松就哭了起来,“呜阿奶坏,阿娘,我不要姐姐走,我要好好读书,将来做姐姐身后的男人呜呜”

    朱九良见朱文松这么护着自己,心里顿时暖呼呼的,她走到朱文松面前蹲下,帮他擦干眼泪,安慰道:“乖,阿松不哭,姐姐不走,姐姐还要赚钱供阿松读书考秀才呢。”

    周氏见此,垂下头偷偷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这一下,吴氏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明明她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孙子好。怎么就变成了,来拆散他们一家的恶人了呢。

    正想着,就听院外传来叶氏的叫喊声:“哎哟,不好了,二嫂子,侄媳妇,不好了。”

    周氏听见叶氏的大嗓门,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吴氏见叶氏这样大喊大叫,皱眉嘀咕道:“这吉安家的,一把年纪了,也不沉稳些,有什么话不能站稳了好好说,非要一惊一乍的。”

    朱九良听了,在心中腹诽,您老方才不也这样?

    过了一会儿,叶氏飞快地冲了进来,对吴氏道:“二嫂子,不好了。二哥带着九良她大伯、二伯几人去县里闹了。”

    “又不是没去过县里,你大惊小怪做什”说了一半,吴氏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尖叫道,“啥?去县里闹了?”

    叶氏喘了口气,道:“二哥说要去县里找张家算账呢。”

    吴氏听了,忙对周氏道:“快,老三家的,你爹几个刚吃了酒,走路还打晃晃,你快去拦着他们,别让他们出了镇。”

    “哎。”

    正当周氏要出门的时候,只听叶氏道:“侄媳妇你别去追了,我过来的时候,你爹他们已经坐上岩武家骡车出了镇了。”

    周氏听了,看向吴氏,“娘,这”

    吴氏瘫坐在杌子上,半响没说话,随后又想到什么,转向叶氏,沉着脸骂道:“你个贱皮子,脑壳有乒乓,老子叫你不要乱说话,你格老子又跑去乱说,你说个球,狗日的,看老子今天啷个收拾你,不把你嘴巴打烂,你不晓得老子姓吴。”

    叶氏被吓坏了,她是知道吴氏性子的,尤其吴氏又走过那么险阻的山路,这没点子手上功夫,一般姑娘家也撑不下去。吴氏却实实在在从益州走到了良渚镇,并且还嫁给了朱吉耀。即便这么些年,没有娘家撑腰,她在朱家的地位依然稳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