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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谢淮则正式跟着她回家过春节,这是时隔多年,他再次待在江家过年。他难得感受到家的氛围,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头一次有种不太切实的感觉。

    江槐絮伸手握住他。

    谢淮则低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紧紧回握住她。

    江家一如既往,老江和夏蓉对他的态度丝毫不变,反而更加好。两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去,被老江和夏蓉斥责了一番,说是回自己家备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晚饭是夏蓉亲自动手做的,谢淮则一直在旁边帮忙,也许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她对谢淮则的态度是显而易见的亲切,甚至连江槐絮都被她忽略了。

    但江槐絮并不觉得失落,反而因为父母的态度,真心实意地感到高兴。

    吃完晚饭后,老江和谢淮则去了书房谈话,两人聊了很久。

    春晚开始的时候,夏蓉便坐在沙发上边吃着水果边看,但江槐絮莫名感到有点难安,她借口上厕所,却在路过书房时刻意停下脚步。

    书房门留了一道极细的缝,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她趴在墙边侧耳倾听,是老江的声音。

    “这件事情隐瞒你是我的不对。”

    她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屏住呼吸。

    老江瞒了什么事?

    只听见他继续说:“那时候情况太紧急,我抱着人质,但存活的匪徒就近在咫尺,我下意识挡在人质前面,但想象中的子弹没有击中我,反而是被谢队挡了下来,他推开了我们。同时,狙击手也击毙了开枪那人。谢队腹部受了十几道刀伤,当场便倒了下去,我在他身边却难以听清他说的话。”

    谢靖说了什么呢?

    兴许那一刻,他倒在血泊中,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个在家等他归来的儿子。

    于是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最信赖、离得最近的兄弟,艰难地开口:“帮……照顾……儿……”

    老江只能零碎地听清几个字,最后他拼拼凑凑地想,原话大概是——

    帮我照顾我儿子。

    所以老江义不容辞地接走了谢淮则,对他的生活起居格外照顾。

    “归根结底,他还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老江叹息,语气格外凝重。

    他这么多年来,对谢淮则不只是受好友的临终嘱托,更有愧疚、不安等感觉。他担心年纪尚轻的谢淮则对父亲依赖过重,如果知道了真相会离开江家,会受不了这样,但他离开后,又去哪呢?回到之前那处房子,一个人生活?

    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说清事实真相,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江叔,不是这样的,我想换做其他战友,亦或者一个普通的路人,我爸爸依旧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在他的眼里,不只是我需要保护,还有更多人,只要他力所能及,便敢做这个挺身之人。”谢淮则淡声道。

    老江沉默了许久,似乎有所感触,然后才慢慢笑起来,“是了,谢队总是承受更多,总是负重前行。”

    以前谢靖和苏婧珊离婚后,几乎等同于无人看管谢淮则,老江知情时,打趣道:“你真放心你儿子一个人在家?”

    谢靖只是笑笑:“男孩子嘛,总要长大的,他也可以承担这些。”

    江槐絮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里,胸腔被酸涩填满。

    “纵使长夜难明,亦有人舍身燃灯。”

    这是她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有人身在福中,享受安稳生活,也有人扛在安稳之前,挡下所有风雨。漫漫长路,黑夜无边,却总有人做光热的来源。

    书房内,老江的话语还在继续:“那为什么你上大学后,却不愿再回来呢?”

    老江后来得知苏婧珊和梁家待他不好,也主动去寻过谢淮则,但谢淮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再回来。

    老江不知道,但江槐絮却能猜出来。大概是她的缘故。

    因为误以为她还和陆弛在一起,不愿做打扰的一方。

    也不想再一厢情愿下去。

    谢淮则沉吟片刻,才回:“因为想等到有足够的底气时,再回来找她。”

    江槐絮一愣。

    她听到这已经忍不住想哭,手忙脚乱之中,也没忘记放轻动作,往厕所走。

    她靠着门,沉静了许久,等到泪水止住,清理干净,才敢走出去。

    书房的谈话到此为止,夏蓉也已经索然无味地回房了。

    谢淮则没看见江槐絮,便往楼上走了。

    江槐絮随手把春晚关了,所有声音都卸掉,才往楼上走。

    步子比往日更沉重,她心不在焉地走着,猝然撞到一个坚硬结实的胸膛。

    谢淮则在楼梯口把她堵住。

    因为刚刚哭过,江槐絮没抬头看他,随便扯了个谎:“我好困,先去洗澡了。”

    随即绕过他。

    想到刚刚她连路都没看的样子,谢淮则觉得她大概是真累了,也没拦住人,任由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