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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那次你喝醉酒,是因为你妈妈做得不对?”

    江槐絮对那次的印象很模糊,大概是因为她在聚会也喝了不少酒,记不太清晰。

    她咬了下唇,想起了后续,她当时还在微信里提醒他,说他妈妈很担心他,别让他妈妈操心。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应该多问几句。

    应该认真去思考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谢淮则捏了捏她的指节,示意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做得不对,我爸也确实让我长大后多照顾我妈,他没想过把我交给我妈,估计是因为知道她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吧,怕我影响她,所以才把我送到你家。算起来,那些钱给她花也没什么,权当是遵照我爸的遗书上的嘱托来完成了。”

    后来他试探问过,那件新买的裙子怎么就坏了,苏婧珊大概是心虚吧,扯了个谎说布料不太好被尖锐物刮到了。

    谢淮则只是笑了一下。

    还有一百天高考的时候,苏婧珊对他说:“淮则,我们搬家吧,去渝南那边。”

    谢淮则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地说好。

    直到后来,一个男人来接他们吃饭,苏婧珊介绍他的时候,笑容满面,那个男人开口,声音和那晚的男声重叠在一起。

    那顿饭,谢淮则怎么都吃不下。

    苏婧珊找了个时间跟他说,她要再婚了,跟上次见过的那个男人。

    谢淮则记得,他叫梁岸。

    貌似挺有钱的。

    苏婧珊不是来征求他意见的,而是让他准备一下,因为对方还有一儿一女,跟他年纪差不多大。

    谢淮则觉得没什么好准备的,跟着辗转到渝南市。他搬进梁家那天,见到了梁岸的一儿一女,男的比他年纪大一点,而那个女儿对他和苏婧珊的意见似乎很微妙。

    但是谢淮则并不在乎,他像个机器一样听他们闲话家谈,看他们扮演着一家人一样融洽相处。

    梁岸和苏婧珊结婚那天,他的户口也被迁到梁家,同样也是为了转到这边的学校,为了高考。

    谢淮则提出住宿的要求,苏婧珊以为他不太习惯,加上高考确实重要,于是便同意了。

    那段时间,即便是一个月一次的假期,谢淮则都不曾回到梁家。

    苏婧珊这时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高考前她再三要求他回家吃一次饭,谢淮则同意了。等谢淮则回来后,苏婧珊第一次和他吵了架。

    或许是忍耐到了极点,谢淮则冷眼看着劝架的梁岸和梁惜顾,以及面色不解的梁惜月。

    他抬了抬下巴,朝向梁惜顾,问:“知道他叫什么么?”

    苏婧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还是道:“知道。”

    谢淮则又说:“知道梁家原本的女主人姓什么?”

    苏婧珊面容一僵。

    梁岸的前妻,姓顾。

    所以他们的孩子叫梁惜顾。

    多可笑。

    “所以,懂了么?”谢淮则首次捅破维持和谐的那层膜,“你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想当别人的母亲,没关系,但你一直忘了,这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也不需要沾这些光。”

    梁岸是个商人,重利轻义,他或许表面没说,但偶尔碰见梁家的其他人,谢淮则总会感受到像刺一样的目光。梁惜月跟他不对付,曾明摆着提过,他和苏婧珊的到来,就是觊觎梁家的财产和地位。

    谢淮则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没再回过梁家。

    苏婧珊以前只找他要了谢靖的钱,但谢淮则以前的奖学金都存在自己的卡里,还有点积蓄。他找了份暑假工,租了一间比以前和苏婧珊两人住的更小的房,过上了自己的生活。

    除了打工,还顺便学习大学专业的知识。其实谢淮则有许多选择的机会,但金钱条件限制,最后没去太远。录取结果出来,是第一志愿的渝南大学。

    梁惜月和他读同一所高中,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录取的学校是渝大,而苏婧珊是通过梁惜月才得知。苏婧珊低下脸面去找谢淮则,他最后还是原谅了妈妈的所作所为,但固执到不肯再回梁家。

    后来上了大学,他依旧半工半读,照常领着奖学金,后来跟着教授搞了一个项目,获奖后他的条件也稍微没那么差了,总算过得稍微舒适了点。

    而后,他单方面地疏远了梁家以及苏婧珊,像是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过得无亲无故。

    -

    谢淮则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将这些事和盘托出,像是以第三人称叙述了整个过程,他看起来不甚在意,却不得不让江槐絮想到,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样子。

    江槐絮听着很不是滋味。

    忽然又懊恼起来。

    “我当时就应该把你留住。”江槐絮艰涩开口,“要是我说不希望你走,会不会你就会考虑一下,不跟着妈妈生活。”

    江槐絮头埋得很低,情绪有些低落,她想起了自己欢喜地跟他说和亲人生活会开心点,嘱咐他要听妈妈的话。

    他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唯一不好的就是,结果不尽如人意。

    “不会考虑的。”谢淮则低眸看她,她的碎发挡住了脸,看不清神色。

    江槐絮一怔,正想问为什么,便听到他低沉的嗓音继续送进耳廓:“只要你这么说,我就会留下。”

    根本不用考虑。

    甚至是,只要她表现得有一丝不舍,他都不会走。

    只不过,是她误以为,他离开了估计能过得好些。

    所以亲口说出了那些话。

    亲自送他到了虎口。

    江槐絮抬起头,神情是掩不住的心疼,眼尾隐隐发红。

    “这是我的选择,你难过什么?”谢淮则伸手揉了揉她的眼角。

    “有人不会难过,我只好替他难过一下。”冰凉的指节抚过眼尾,江槐絮本来只有一点酸意,眼下倒是忍不住映出泪花。

    江槐絮一哭,谢淮则就真的拿她没办法,扯过茶几面上的纸巾,胡乱往她脸上抹。

    边擦眼泪边悔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这些了。”

    江槐絮一愣,气乐了:“你还想瞒着我啊?”

    “姐姐在上,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谢淮则又恢复了不着调的样子。

    “那按你刚刚说的……”江槐絮看他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于是把脑袋凑过去,抱住他。

    谢淮则看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忍不住问:“说的什么?”

    “就是你说,如果我叫你别走,你就会留下。”江槐絮的头从他脖颈处拱了拱,抬起眼看他,“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谢淮则也低头看她,重复她的话。

    江槐絮觉得他存心逗她,才会学她讲话,这会儿也不支吾了,直截了当地提出观点:“说明我那会地位还挺高的,对吧?”

    谢淮则亲了亲她的眉眼,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落下一句话:“你的地位一直至上。”

    江槐絮目光一滞,又听见他说:

    “以前不变,以后也不会变。”

    她的心跳失序,一阵暖意涌上,但面上神色不改,甚至脱离他的怀抱,蹙眉不满地说:“老实交代一下,你是不是偷偷谈过好几个,所以甜言蜜语对你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江槐絮。”谢淮则捏了捏她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在指尖蔓延。

    很少见他直接叫她的名字,江槐絮有点失神,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我只和你谈。”谢淮则搂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其他人,恋爱这件事,我只想和你谈,也只和你谈。

    “知道了。”江槐絮软软地趴在他胸膛,声音有点小,说到后面,她怕他听不清楚,又扬了点音量,客厅静得落针可闻,她的声音温柔地响起:“没关系,以后我们的名字会写进同一个户口本。”

    所以,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会一直陪伴你,站在你这边。

    就算你无家可归,我也答应你,给你一个归宿,让你不再孑然一身。

    谢淮则一怔,喉咙上下滑动,唇角不可自抑地勾起,“姐姐,这婚是不是求得有点早?”

    江槐絮耳根发烫,被他直接指明,她莫名升起后知后觉的窘迫。

    谢淮则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对视,他的视线落在眼前明媚艳丽的面容上,这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脸,终于在此刻,变得生动具象,不再是梦中的虚晃一眼。

    “但是我先答应了,以后再换我走个形式。”

    谢淮则俯下身时,话语揉在唇间化成稀碎。

    -

    谢淮则从洗手间出来后,看着江槐絮从房里抱出一床被子。

    她迟疑地问:“真在这儿睡?”

    谢淮则看了眼,她家的沙发挺大,可以容纳一个人,他把被子放上去,笑了笑:“嗯。”

    江槐絮看了看沙发,又看着他,说:“会不会有点将就?”

    可惜她租的时候没考虑太多,只挑了个一居室的套间,没有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