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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皇宫笙歌不断,正在举行宴会,莺歌燕舞,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气象。

    今日是冬至,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涟漪不知怎么熬过这样漫长的夜晚。

    十二月的京城是干冷的,涟漪穿着青色续衽钩边曲裾,在宫中的宴会中途回来。宴会还在继续,涟漪不爱那样的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自己的目的,他们都不是真的开心。

    皇上高坐台上,看不清他的笑脸,却听得到他爽朗的笑声,太子周旋于宾客间,脸上是淡淡的笑,而容璧早就离席,只怕也是腻味了这样的宴会。

    安乐侯梁子尘又没有出席,他总是那般放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别人也奈他不何,毕竟他是神医,以后终有要求他的地方。

    太后身体不适也没有出席,洪都王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如今还未完全康复,而皇后今日竟也没有出席,说是受了风寒,不愿打扰皇上雅兴。

    宴会上已经没有什么她认识的人,剩下的人脸上都带了面具,她不愿浪费时间去看清他们面具背后的脸。

    她踏出大殿,有人对她作揖,有人对她笑,有人对她恭敬,有人对她冷冷,她都淡淡颔首示意,表情是常年的高傲。

    或许,她自己也有面具,面具戴久了,就真成了面皮了。

    未央宫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去看那夜宴了,正殿更是寂静的很,太后重病,听不得吵闹。

    含英也被她留在大殿上示意她还未离开,未央偏殿内,只剩她一个人,远处传来《青梁悬想曲》的清唱,宴会已经到达最高-潮,群舞《青梁悬想曲》。

    她身体不由自主的也舞起来,这“青梁悬想舞”相传是青俍皇后所创,专门舞给梁武帝梁清看的,舞姿最是撩人,几乎每个少女都会学,只是要学的美、学的媚那就非常难了,因为这舞的最高境界就是在殿顶,以满月为背景舞蹈,可是偏偏这舞甚多旋转,要一女子上殿顶便需要勇气,更何况是旋转。

    所以今后的“青梁悬想舞”大多是群舞,把一些难的动作都给改了。

    涟漪轻扭腰肢,几个回旋,长发拂过她的脸颊,身体自动的舞动着,脑子里却是纷乱的回忆。

    她第一次学“青梁悬想舞”时是非常厌倦的,那样多的旋转,每次留头都让她的脖子酸痛,而要在殿顶舞蹈,那真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所以她不想再学了。

    但是她的母亲最最拿手的便是这“青梁悬想舞”,她怎么能够不学好,怎么能在舞蹈曲艺上输人?

    何况,她想要舞这一曲,舞给阿喾看,就像青俍皇后舞给转世后不记得前世的昭明太子一样,让他爱上她。

    而那个夜晚,她永远不会忘,月下独舞的少女,还有清唱青梁悬想曲的少年。

    月光如水积满地面,她的长发和衣袖翻飞,风灌入她的耳里,汗如滴水般滚落在她眼角,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个回头,却看见一个少年默默立在远处,她渐渐停下旋转,眼光不离少年,忽觉不妥,又低下头看着地面,面颊通红,十分羞赧,脑子胡思乱想,刚刚跳的是不是很不好?

    掌声传来,赤喾轻轻拍掌,笑着说:“阿涟,这舞你已经跳的很好了。”

    “那么,我再舞一曲如何?你为我清唱。”她抬头脱口而出,眼神放着异样的光,这个念头,她已经想了太久太久。

    她想要阿喾和她,像梁武帝和青俍皇后一样,她的舞姿轻扬弄妩,他的歌声清扬弄婀。

    少年轻歌浅唱,女子纤腰曼拧,从此,涟漪常常在月夜舞青梁悬想舞,却再也没有一个少年为她伴唱。

    因为阿喾小时候是不许随意出殿走动的,他要念书,太后给他的功课很多很多,他才能十岁便名动京华。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舞一曲青梁悬想与阿喾看。

    如今,又是积水一般的月色,一样的寂静无声,涟漪缓缓的旋转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长发贴在她的脸上,如今没有汗水模糊她的眼睛,却有长发扰乱视线,她脑海中的画面和如今的景象融为一体,只差一个人,只差一个人而已。

    涟漪的眼睛一直盯着赤喾曾经站在的那个位置,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她失望的闭上了眼,停下旋转,向后折腰甩袖,头上的环佩鸣鸣作响。

    忽地,透过飞舞的长发的间隙,一个青衣男子的身影出现,涟漪立刻停下,嘴边扬起弧度,眼中是欣喜的光,可是辨认出来人,她的笑容渐渐变浅。

    来人不是她心中期盼的人,涟漪轻轻摇头,嘲笑自己,阿喾在边塞,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又在胡想了。

    男子一袭青衣,长发依旧是高高束起,却戴上了玉冠,更显的清俊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凡尘中人。

    涟漪静静的望着修竹,等着修竹说明来意,而修竹只是静静的站着,摄人魂魄的俊美面孔让月色都向他偏移,让旁边的一切都变得暗淡。

    终于,修竹的唇微微开启,似要说什么的,躲在暗处的如意却冲上来拉着涟漪的衣摆说:“仙子,我们去街上玩吧!”

    涟漪摇摇头说:“我一个女子怎么能抛头露面呢?”如意是修竹的小厮,长得眉目清秀,活泼好动,竟然能和修竹相处的很好,也是奇事。

    如意拉着涟漪的衣角不放,摇摆身体撒娇道:“可是街上有很多女的啊!今天是立冬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公子好不容易抽空来一趟,仙子你就不要扫兴嘛!”

    涟漪弯腰刮刮如意的鼻子说:“那就好吧,看在你公子的面子上,还有,叫我阿涟就行了。”

    如意得意的看着修竹说:“阿涟答应了哦,公子你说了她答应就带我去街上玩。”

    修竹微微颔首,然后对涟漪说:“你若怕被人看到,我可以施隐身决。”他很想问,为何她看见他时,眼中冒出异样的光彩,但是立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她眼中冒出异样的光彩时,他心头竟然有微微的颤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油然而生,当那抹光消失时,他又失望异常,这样的感觉,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刚想要问出口,又不知道应该怎么问,问她为何那般,还是问他为何有那种感觉,修竹都觉不妥,只得放弃。

    “不必。”涟漪摇头,若是隐身了,那只能看看了,还是不隐身的好。

    涟漪把身上的彰显身份的饰物摘下,刚刚从宴会上回来,还来不及卸下,却瞥见修竹穿的甚是清凉,青色直裾长衣,手里是不变的竹子物品,这次竟然是竹扇。

    涟漪把修竹手里的竹扇拿下来,放在桌上说:“冬天拿扇子很奇怪的。”

    修竹挑眉说:“别人看不见我。”

    涟漪有些赧然,记起别人并看不见修竹,于是把扇子拿起来还给修竹,修竹摇摇头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