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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有东西要给你,西弗勒斯。”

    珊德拉翻开她的魔药课本,将夹在福灵剂制作方法这页的书签抽了出来。它看起来和一片细长、泛黄的羊皮纸没什么区别,如果不知道珊德拉曾经对它施过咒语的话。

    坐在她身边的西弗勒斯正在记录魔药改良配方,但珊德拉没有发现他书写的速度偏快,而且有些心不在焉。她正在思索怎样才能最漫不经心地把这份提早的生日礼物送出去。

    “你的生日正好赶上圣诞假期最后一天。”

    “确实是。”西弗勒斯头也不抬地说道,他的声音已经褪去了青涩的嘶哑,开始变得如天鹅绒般低沉。

    书签从珊德拉掌心飞出,无声落在西弗勒斯刚刚翻过页的课本上。

    “就是张普通书签,因为我想不出要送什么。”珊德拉把玩着她的羽毛笔说道(同时祈祷着西弗勒斯不会发现她很紧张)。西弗勒斯没有追问,而是合上课本站了起来。

    “下次不需要了——谢谢。”他说。

    当天晚餐过后,西弗勒斯早早回到自己的宿舍,又翻开了那本《高级魔药制作》。

    他惊讶地注视着书页间快速开出一朵紫色的花,它闪着微弱荧光,好似迷雾中的一盏灯。

    ——

    西弗勒斯醒来时听见的是类似搅拌坩埚的声响。巧克力的气味从虚掩的门缝里入侵,让他的思绪停滞了半秒。

    今天是一月九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他起身穿好衣物,拉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珊德拉戴着围裙的背影,散在她背后的深深的橄榄绿被窗口洒进的阳光披上一层金色的纱。他感觉她的头发愈发接近黑色了,不像是有意为之,更像是在褪色,并逐渐回到原本的模样。

    还未等他收拾好飞驰的思绪,珊德拉回过头来,对他露出了一个在阳光下显得过于美好的微笑。她的眉梢带着孩童般的稚气,就像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盼望的节日。

    “生日快乐,西弗勒斯。”

    珊德拉转身时,西弗勒斯看到她面前摆放着一个和她的脸差不多大的,状似巧克力蛋糕的物体。在经历过这几日珊德拉反常的表现之后,西弗勒斯觉得这还不算特别糟糕。

    毕竟他几天前怀疑过是否有人对珊德拉施过夺魂咒:她白天看着他的时候总是露出近乎痴傻的笑容,晚上则会在书房捧着书本一言不发地和他一起坐到深夜,直到他赶她回楼上休息。这实在与她以前时而冷淡时而热情的诡异态度相去甚远。

    但不可否认的是,每当抬起头找到珊德拉专注的侧脸,他都会在心中发现某种安心感。这类似于在黑暗中徘徊太久的人恍然看见有人提着灯站在面前,并且知道那个人会时刻守在身边。

    珊德拉放下手里拿着的疑似裱花袋的物品和魔杖向他走来,说道:“我知道你大概不喜欢这种庆祝方式,但我自作主张了。”

    西弗勒斯盯着她弯起的唇,确信她又会和往常那样弄出些不必要的名堂,苦涩地说道:“今天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珊德拉。”

    “当然值得庆祝。”笑意在珊德拉脸上化开,让她的神情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这是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日子。”

    话音未落,魔杖重新出现在珊德拉手中。她示意西弗勒斯像她一样向前摊开双手,而后轻缓地念响咒语:“floreoviola”

    伴随着薄雾般的白色光芒,一束紫罗兰在西弗勒斯双掌间缓缓绽放。他怔怔地注视着怀中盛开的花束,此时却不敢抬起头去看那个不知以怎样的表情站在他眼前的人。

    “这是一月九号的诞生花。”珊德拉说,“六年级的时候我送你的书签也是用它做的。那天我也想过要用这个咒语,但你生日还没到,而且我觉得你会不开心。”

    “我不会因为……”西弗勒斯顿了顿,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植物特有的清香萦绕在他们中间:“我想我又要谢谢你了。”

    他抬眸时,珊德拉又挥了挥魔杖。

    紫罗兰花束缓缓漂浮着从西弗勒斯怀中飞出,并且稳稳当当地落入不知何时出现在餐桌上的玻璃花瓶中。

    这让他忽然感到一瞬的失落。

    “你是想捧着花去洗漱吗?”珊德拉笑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隔着花抱你。”她和字面意义毫无二致地扑进西弗勒斯怀中,“我想——我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生日可以一起过。”

    西弗勒斯发觉自己无法回答。他惯于回避不确定性,以至于如今连一句本该不难启齿的约定都无法给予。命运如今犹如一把利剑高悬在头上,他已经舍弃了永远,或任何形式的长久。

    当他向邓布利多提出愿用任何代价换取挚友平安的时候就清楚地意识到等待他的将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无论是敌是友都不会完全信任一个游走在双方之间苟且偷生的人,这是常识。尽管邓布利多声称会全盘信任自己,西弗勒斯不打算相信这善意与利用交织的谎言。

    没有人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邓布利多打算让波特家的孩子扮演怎样的角色。这并不奇怪。黑魔王的成败关乎整个巫师界的局势,每个人或许都只该相信自己——直到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变成朝着同一个方向的孤岛,并相信其他岛屿也与自己一样。

    西弗勒斯轻轻环住珊德拉,希望她能够明白他无法对摇曳的、虚无的将来做出承诺;就像花朵若是失去了魔力维系便会枯萎一般,或许在某一天,他们之间的亲密也将不复存在。他无法预测会是他自己抑或珊德拉的爱意率先熄灭,但他知道他无法承受来自她的猜忌、厌恶或是不耐。

    而他最无法忍受的大概是又一次失去。三个在这一天祝福过他的人,如今只剩下唯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