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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弗勒斯自幼厌恶旁人对他的注视,即使那不是羞辱的开场白,也会让他想起不愉快的往事。

    他的父亲时常会以阴狠的目光执拗地盯着他,仿佛这样的视线可以将他锁在无形的十字架上。

    那是长久的、令他难以忍受的凌迟。曾经几乎每天都会有类似的剧情在蜘蛛尾巷上演。

    他鲜明地记得那个词汇贫瘠的男人是怎样咒骂他和他的母亲——恨不得用尽所有的脏话来控诉她们的生命本身就是错误。母亲一次次挡在西弗勒斯身前,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设法摆脱丈夫,也不知道她是否爱自己的孩子。

    因此,曾经当西弗勒斯发现珊德拉·塞尔温开始偷看甚至注视他,他的第一反应是抗拒,甚至想过要让她吃些苦头。然而奇怪的是她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因某种欣喜的神色而闪闪发亮——盯着他看有什么好高兴的?

    珊德拉实在奇怪得很。她总爱替他‘出头’,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她和詹姆·波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在莉莉对波特好言相劝或大声斥责时,珊德拉的魔杖已经对准他了。

    西弗勒斯对珊德拉的所作所为本身倒是赞赏的:波特的眼镜无端地裂开了好几次,图书馆里最厚的书也会不偏不倚地砸到他头上,她还曾经在他的南瓜汤里撒上整整一瓶胡椒粉。但西弗勒斯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这些恰到好处的‘帮助’——他又不是不会自己还手。

    当然,珊德拉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即便她们有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她也总是会跳出来帮忙。

    西弗勒斯不知道珊德拉的目的。她已经有一年时间都在和他保持距离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红着脸对他说了一堆不可思议的话(比如希望他成为一个学者之类的)。后来她就突然变得冷淡起来。每天只是对他神色自若地问候一句,就会急匆匆地去找其他人。

    西弗勒斯烦透了这尴尬的状况。最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一对上她的眼睛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会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她深绿的长发上,虽然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他从前觉得她的头就像巨怪,然而现在他难以再分心去想象什么巨怪。

    他发现自己可能比她更需要回避,久而久之也不再为她的态度而恼怒。如今的他不敢想象如果珊德拉坐到身边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想在她面前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呆瓜。

    莉莉说他恋爱了,并且信心十足地保证珊德拉也会爱上他——只要他和特定人群划清界限。

    万幸的是,莉莉的提醒让他临近失控的心冷静了下来。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将会变得一无是处或者说,在做出一番成就之前,他永远只能是旁人眼中一无是处的懦夫。

    ——那又怎么样呢,西弗勒斯?

    他把平静地质问自己的珊德拉从脑海中赶了出去。早晨,礼堂外的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香气。今天是巧克力的节日,2月14日。

    “西弗勒斯,等一下。”珊德拉在身后握住他的校服长袍,声音干涩。这让他想起某一次他忍不住想阻止她和埃弗里作对时的情形——他记得她的手腕很细。

    “什么事?”他看见珊德拉僵硬的笑容,不由得烦躁起来。他依稀记得以前她微笑时会笔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他形容不出这种感觉。

    “我有东西给你。”珊德拉轻声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示意西弗勒斯伸出手。

    “别误会,是我室友给的,只是我不喜欢吃巧克力。”她佯装平静地辩解,维持着不以为意的姿态。

    “你不喜欢,”西弗勒斯感到胃里仿佛在燃烧,“所以要给我?”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珊德拉说,眼眶微微泛红。西弗勒斯从一开始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他和平时一样,总是忍不住去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闹剧。珊德拉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想证明自己的魅力。她或许真的只是把自己不要的东西塞给他而已。

    “我不需要。”西弗勒斯转过身准备离开,但珊德拉又把他拉住了。她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么冷静:“我看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拿着吧。”

    这一套说辞让他更加恼火。今天早餐时他就坐在她对面,但她那时根本没有看向他,而是在和伊丽莎白·布赖顿讨论情人节限定的巧克力蛙她真的关心他吗?如果她这么在意他,为什么整整一年里都恨不得宣布和他从来都不认识?

    珊德拉颤抖的声音传来:“你要还是不要?”

    “不。”

    “那好,”珊德拉放开了他,语调突然高傲得反常,“你可以走了。”

    西弗勒斯看见纸盒径直飞了出去,它越过窗口,落在了外面的草坪上。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珊德拉的注视,但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她离开的脚步声很慢,像是随时会停下。

    他不愿去想这一切的缘由——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性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珊德拉于他而言本该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她以他厌恶的方式闯了进来,也注定会离开。

    他不知道为何感到窒息,是因为她泫然欲泣的声调吗?还是因为他实际上在后悔拒绝了她满心欢喜奉上的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