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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泛黄的卷轴一点点铺陈开,黑曜石挂在辛染脖子上,录制的画面也是辛染的视角,看不见辛染本人的反应,却将她曾见的一页页记录下来。

    尽管楚澜衣早已做好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到。

    寒潭炼狱的魇魔……

    苍涯门的密道内……

    上清老祖的失踪……

    季府初见妖族凤凰……

    未盲的双目……

    与原著女主一般无二的高深修为……

    还有……

    凌霄峰的小筑中,他沉睡的那一夜,离死亡原来那么近过……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幻境世界他自己都不太记得,她竟也进去过!

    女孩温热的唇贴上幻境中自己的那一刻,楚澜衣看不下去了,他挥袖打断了回忆卷轴的回放。

    【录屏回放中断,下次开启将从记忆位置开始播放。】

    楚澜衣意念一动,屏蔽系统的机械声。

    他喘着粗气,浑身觳觫,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整个人不只是被吓到,他甚至觉得惊悚恐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发生过那么多事,除了认识凤凰,没有一件事符合原剧本的发展。

    他深知自己完全把控不住。

    甚至觉得原著背了个寂寞。

    她原来那么早就对他动了杀心,虽然他理智尚存,并且知道辛染现在不会想杀他,后来的画面里她甚至想护着他。

    可那个吻……

    楚澜衣只能勉强对自己解释,那是她为了救自己,为了让他脱离幻境不得已才用那种方式给他渡灵力……

    她进入过他的幻境,知道了他的过往,也清楚他不是原主。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啊。

    楚澜衣忽然笑起来,笑得像是疯魔,笑得浑身颤动,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眼中单纯的小丫头,他以为的小白花,竟然是个什么都知道了还在同他演戏的黑莲花。

    他自诩演技超群,却没想到非但没瞒住自己的身份,反而被那丫头骗得好惨。

    他想给人家当爹,想要护着她。

    可笑的是到头来,人家压根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她那么强悍,拥有那种可怖的力量,连上清老祖那种渡劫期修为的修士,解决起来也不过是几招的事情,也不过是只花费了一炷香时间。

    “系统,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啊。”他嗤笑,自嘲。

    系统没有感情,它只是一道程序,一串代码,物种不同,悲喜不通。

    系统并未理会楚澜衣此番近乎崩溃的模样。

    只冷漠地提醒【宿主应该尽快冷静下来,无情道修士切忌大悲大喜。】

    他不理系统,甚至情绪激动下胸腔里那颗多出来的心脏也在颤动。

    他笑自己,笑够了反而又冷静下来,凤眸沉冷。

    对系统说:“系统,她身上的力量绝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更何况她知道的很多事情只在原著中出现过……我再迟钝也该看出来了。”

    “辛染,是重生之人!”

    不明白的事情一旦想通,他反倒不慌了。

    他越说越平静,目光越冷锐,眼底无波。

    白梅树下,清潭池前,他不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与原主有多像。

    “……系统,这个任务不需要我做了,你让我离开吧。”

    【任务尚未完成,请宿主再接再厉。】

    “……”

    “任务?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完成?她是重生的,你看不出来吗?原剧情中的所有经历她都承受过,她要是黑化,谁都拦不住。你觉得我忽悠的那些鬼话,她信吗?她可能心底在嘲笑我!她不杀我也可能是觉得有趣,要玩弄一番,你不明白吗?”

    他一口气说完,胸腔窒闷,觉得缺氧头晕,双目轻阖,撑着树干缓了缓。

    沙哑着嗓子,近乎是自暴自弃。

    “继续下去没有意义了……”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累了。”

    系统不予回应。

    楚澜衣看似冷静,但他从未这么慌乱过。

    只要想到以往岁月中,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以为自己是那个手持弓箭的猎人,却没想到他才是那个猎物,只要想到自己一直被伪装成白兔的女孩捕狩,玩·弄,他就难受的要命。

    他躺在白梅树下,大约是夜够冷,够凉,冰凉的手臂抬起贴着额头,降低心底的躁郁。

    拂开花瓣,凭着原主碎乱的记忆在树根附近挖出两坛酒。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原主说:“这是你丢下的烂摊子,却要我来收拾,喝你两坛酒,你不亏。”

    这具身体酒量不好,原主也不是嗜酒的人,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埋下两坛酒。

    他上辈子酒量也好不到哪儿去,稍喝一点红酒就能醉,大约是在这个世界战战兢兢活了这么久,确实累了。

    这种累同他上辈子做的那些事不一样。

    他那时胜券在握,所有一切都被提早规划,做起来得心应手。

    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失控,超出他的认知范围,本以为手握剧本自己便无所畏惧。

    但眼下的失控感让他有些崩溃。

    甚至连唯一能与自己相伴的系统都只是一串代码,一道程序。

    他不怕孤独,不需要陪伴。

    但清醒久了的人偶尔也会放纵自己放空一回。

    酒是辣的,醇香的,细线流光一般倾淌坠落,打湿唇瓣,而后被咽进喉咙,灼烧肺腑。

    泛着浓郁白梅醇香的酒闻起来柔和,吞进嗓子里才觉得辣。

    很像原主,表面清浅冷淡,实际内心深处对辛染的执念比谁都深沉。

    借着酒,一场放空,便当作是对过去的一场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