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辛染被送出去的那一刻,楚澜衣总算松了口气,周身炽燃的力量被收回,神魂残破。

    他在女孩面前倔强保持的颀立身姿再也稳不住,踉跄着跌倒,单膝跪地捂着窒闷的心口。

    燃烧神魂不会让他体表受到任何伤害,可他心脏确实疼得厉害,不亚于神魂被摧折的那种疼痛。

    他确实心疼辛染,想要救赎这个女孩子。

    但那种欲望不仅来源于他的恻隐,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只要想到辛染会受伤会死亡,会像前世一样经历那些挫折与伤痛,他就心口骤痛。

    他曾怀疑过这是原主残留在体内的意识,但现在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自然,楚澜衣一直都不是蠢笨之人。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一命换一命。

    他是做了计划和打算的。

    神魂被燃烧了多少他控制不住,但至少没有完全被烧干净。

    生命力被渐渐抽出身体,他颤着毫无血色犹如死人般灰白的手攥紧裴宿风在他临行前给他的鸿濛珠。

    想起裴宿风对他说,遇到危险捏碎鸿濛珠或许能有转机,救他一命。

    楚澜衣脸色灰白,无奈扶额。

    “师兄……你这张嘴他妈的是开过光吗?”

    猛地将它捏碎。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一线生机,希望有用吧。

    ·

    疾风劲驰过耳边,在裂缝发出巨响,猛地阖上的那一刻,一切都被阻隔在幻境里。

    零星有几片燃烧的灰烬随辛染飘荡出来,落地消散,碾碎成灰。

    外面的世界依旧暖阳高挂,甚至能听见城主府门口排队以头颅换房的吵嚷声,倒显得幻境中的世界更像真的。

    现实中的时间与幻境中的流速不一样,现实中才过去几盏茶时间。

    辛染被楚澜衣的长鞭捆绑着扔在城主府内的草坪上,像个被抛弃的布娃娃,她默不作声,浑身都在细密地颤抖。

    又气又怒,又恨又怨。

    楚澜衣算什么?

    他凭什么决定她活不活死不死?

    也不知是被人左右生死而愤恨,还是因为早已闭合的裂缝中那个以命换她的人再也不会出现而黯然。

    她此刻情绪太复杂了,太凌乱了。

    是她从不曾体验过的纷乱。

    她真的摸不清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明明重生的那一刻,她是想杀了楚澜衣,杀了这个前世抛弃她伤害她,被她敬了多年最后却不信任她,与她刀剑相向的男人。

    她实在不会分析也不会处理自己的复杂感情。

    前世,她的情绪一直简单,不是爱那就是恨,不是黑那就是白。

    她答应与凤凰成婚,那就是爱,她想折磨楚澜衣,想从他口中听到一句服软的话,那就是恨。

    她笃定自己是恨楚澜衣的,所以从不觉得感情世界有多复杂。

    现在……

    她太乱了。

    只要想到楚澜衣可能已经在幻境中死去,他可能被幻境湮地连骨头都留不下,被幻境吞没神魂,自此以后,这个人完完全全消失。

    她就觉得心头窒闷。

    一种难言的情绪如藤蔓纠缠,肆意生长,箍住她的心脏,不痛不痒却试图让她无法呼吸。

    上辈子,楚澜衣已经在她眼前死过一次了,她不希望楚澜衣再死一次,她恨他,厌他,但她不想他消失……

    思绪乱的要命。

    而她的神魂力量终于突破桎梏,能融一小部分进入这极其不好用的身躯中。

    辛染迫不及待地挣脱楚澜衣的软鞭。

    她想尝试一下,用她的神魂力量是不是也可以融烧幻境,再撕开一条豁口,将楚澜衣拉出来。

    她是魔神,面对凶悍的敌人,她确实不曾败过。

    但现在不一样,幻境很狡猾,甚至不再出现于她面前。

    再厉害的人连敌人的身影都看不见,要如何制胜?

    城主府中的人早就被原城主支开,辛染旁若无人地闯进大殿,因着城主和陆深都死在幻境之中,那枚食饱餍足的幻灵石就躺在城主尊座上。

    幻境之中,辛染拿捏不了这破东西,但幻境之外,这也只是个破石头罢了。

    她极尽手段,烈火煅烧,冰水浇注,幻灵石都快被她折磨疯了,终于敞开缺口。

    辛染一看,失望至极,她看了无数个幻灵石制造出的幻境世界,没有一个是刚才吞了楚澜衣的。

    “你把他藏哪儿了?”

    女孩子没有疯魔地嗥叫,只是沉敛声音,如魔鬼低语,却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个幻境世界已经湮灭了,你进不去的。”

    腰间的燃灯瓶忽然发出声音,那是上清老祖的声音。

    辛染解开禁制,掐了一个咒,将上清强行扯出来,扯掉冰绡的辛染眼底深黑,泛着暗沉的红色,嗜血般盯着老头。

    上清一见她,就皱眉:“你这样下去就快入魔了。”

    入魔又如何?她又不是没入过。

    辛染懒得跟上清掰扯这些有的没有,眸光凌厉地瞪着上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