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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折腾,窗外的天色渐明。

    街道上渐渐有了行人,熙攘叫卖声络绎不绝,除却大多数人都戴着面具之外,归墟城看着好像同别处也没什么区别。

    楚澜衣进了一趟识海灵台,根据玄铁简提供的微弱指引,总算找到一点方向感。

    他走在长街上,已经距离那间客栈很远了,鼻腔的血腥味都已经淡去,但刚刚亲眼看到一个人死在他面前,他一时间还是很难接受。

    他不是不能接受这个动不动就会死人的修仙世界,也不是他要用自己那个世界的道德观去要求这个世界的人。

    而是产生了一种挫败感,那种挫败感来自于他自以为能教好的辛染。

    他过于自信,觉得辛染最恨的人是他,她都放弃对他复仇了,怎么还能对其他人下手这么狠?

    他一个人沉冷着面色走着。

    想了很多。

    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默默跟在身后,一句话都不说的女孩子。

    “……师尊。”

    女孩子见他回头,牵起一抹笑来,纯良无害地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楚澜衣叹了口气,他不可能真的不管她。

    想着辛染如今没有修为,是需要像凡人一样吃喝饮食的,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该饿了吧?

    生气归生气,还是就近到旁边一个早点铺子落座。

    看女孩子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他眼神示意她过来。

    女孩好像挺开心,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以楚澜衣的修为是不需要饮食的,但他作为一个人类,该有的习惯还想保持着,生怕自己忘了他只是过气影帝楚澜衣,而不是凌微仙尊楚澜衣。

    点了一碟鲜肉汤包,两碗甜豆浆和一盅粥,两人沉默着吃完。

    看着女孩子小口温吞吃着凡间食物的模样,楚澜衣实在很难联想到她会是原著中毁天灭世的魔神。

    他真的能改变她的人生轨迹吗?

    他真的可以救赎她吗?

    辛染现在的样子太乖了,就像是他家曾经养过的小猫儿,打碎了玻璃杯被他斥责后,她虽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惹他生气了。

    会乖巧又可怜兮兮地睁大双眼无辜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心软,才跑过来蹭蹭他。

    最后,他也心软了,给小猫儿开了个罐头。

    他也永远教不会一个与他不同的生物该如何学会他的规则,教不会也不该这么教。

    太自私了。

    楚澜衣最后只能闷声叹气,努力让自己去理解她。

    他对辛染说:“我不是恼你杀人……”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杀人不算什么。

    可是他希望她不要对杀人这种事这么无所谓。

    辛染认错既快又诚恳,她点点头,“师尊说的是,我以后……尽量不杀。”

    她那语气就像是猫儿在说:玻璃杯已经在桌子边缘了,我不推下去我爪子难受,但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努力忍忍好了。

    楚澜衣皱了皱眉。

    “如果一个人没威胁到你的安危,你不要杀他,制服他困住他,哪怕是毁了他的修为,让他再也不能作恶也好。”

    他不是愚善之人,他自然知道恶人该付出代价。

    他只是希望辛染手上干净点,不要添杀孽,毕竟女主的体质高危,设定中她很容易杀红眼,失了心智就很难再清醒回来。

    到时候,无论是忠善还是奸邪,她都不会手软。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楚澜衣觉得自己就太失败了。

    女孩子有些茫然地歪着头,嘴里还嚼着汤包,脸腮鼓出一块儿,软萌可爱,她愣愣着点了点头。

    也不知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

    楚澜衣心肠终究是硬不起来,他看着女孩子,叹了口气,心想,他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慢慢感染她,三观的塑造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成功的。

    抬手摸了摸女孩子柔软的头发。

    “客官,一共是一枚颅币,您看您是怎么支付呢?”

    伙计走来,他腰间围着沾血的围裙,手上还握着一把粗旷的杀猪刀,客气地笑问他们:“是小的自己取,还是您自己摘?”

    楚澜衣:“……”

    他怎么忘了整个归墟城的通用货币是头颅……

    再抬头看隔壁桌。

    “客官怎么支付啊?”

    男人一愣,笑笑道:“呦,今天出门忘带了。”

    “那……老规矩?”

    那客人吃完早餐笑着拽住自己的发髻,然后另一只手提起刀刃往自己脖子上咔嚓一剌,鲜血滚滚的热乎脑袋就这么被他搁在桌上。

    失了头颅的男人站起来,因为没了头颅自然也没了眼睛,他看不清路,双手摸索着往外走,路上还遇到个人笑着同他打招呼。

    “呦,今天吃饭忘记带颅币了吧?看你这狼狈的,要不我送你回去?”

    他正想应那朋友,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回早餐摊,摸索着桌上自己的头颅。

    桌上的头颅双唇开合:“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面具,再买一个还要一颅币呢。”

    说着,将面具摘下揣进怀里,那头颅失了面具后极速地变化,血液顿时流干,面目也变得模糊,就像是被风干了一样,五官都缩进皮肤里。

    让人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看完这一幕,楚澜衣强忍着胃部不适,觉得刚吃进去的早餐都要呕出来了。

    伙计见他反应便明白了,笑道:“这位客官是刚来不久吧,您还不太清楚我们这儿的规矩,一应花销都是要支付颅币的,包括您刚刚吃的早餐。”

    “客官放心,只是头颅而已,砍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疼,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来的,保管和您之前长得一模一样,容颜丝毫不会受损。”

    “……”

    “您要是第一次下不了手,小的可以免费帮您操作,嘿嘿。”

    伙计说着朝自己手中的刀刃吹断了一根头发,刀确实被磨地很锋利。

    楚澜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很不好。

    他从乾坤袋中掏了掏,问那伙计,“……用别的东西代替行吗?我这有挺多宝贝的……”

    “不行!我们这儿只收颅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伙计打断了,刚刚还笑嘻嘻的伙计脸色骤然阴沉。

    “那些个外界带来的东西在这里就是破铜烂铁,客官不知道归墟城的禁制会封印所有外界法器的灵力吗?”

    楚澜衣:“……”

    摊上大麻烦了,但眼前的女孩子还在低头小口啜着甜豆浆,好似对刚刚发生的骇人事件无所谓,甚至毫无惧怕。

    楚澜衣自认为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还挺爱看那些诡异事件之类的节目,原以为能习惯,但真见到了,还是整个人都冷静不下来。

    那辛染一个从小就在琼华,在仙门之中长大的女孩子,根正苗红的,怎么会对这种事情这么淡定?

    没有时间给楚澜衣细想。

    伙计的面色已经很不愉快了,他甚至指节攥了攥刀柄,迫不及待想要取楚澜衣的头颅一般。

    见楚澜衣犹豫不决,伙计面色骤然狠戾狰狞起来。

    他咬牙狠道:“客官是要吃霸王餐吗?”

    “既然这位客官舍不得付账,那就……这位姑娘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