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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衙门里有七个捕头,一百余衙役,衙役们天天外头跑,费鞋又费衣裳,索性招了几个裁缝留在衙门做事。这几个裁缝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娘,来这寻个营生,给家里添些进项。

    何婶将衣裳上残留的线头揪干净,呼啦啦抖开,递给苏小幺,“小幺瞧瞧怎么样?”

    衙役服是斜襟的,不太好穿,通体沉黑,只有领口与襟口是靛蓝色的,摸上去料子还不错。苏小幺刚穿起来,还没抻抻胳膊,何婶便咋咋呼呼地要脱她衣裳,“哎,胸这里有些紧了,容易活动不开,你脱下来大娘再给你改改。”

    说话间,何婶似乎还想上手乍乍,看看她胸围多少。苏小幺忙伸手拦下:“不用不用,紧点好,我就喜欢穿紧的。”

    苏小幺今早起晚了,又走得急,胸口裹着的布条没缠紧,走半道上她就有所察觉了,却苦于没地方让她调整,只能这样将就着,这会儿穿衣裳就显得紧了。

    何婶微微一怔,心思一转想明白了,笑得直眯眼:“小姑娘家家的,那地方还是要长的,大娘给你做得宽松点,穿上以后绝对不显。”

    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又瞧出她是女儿身了……苏小幺有点脸红,不好再推辞,就着何婶的手脱下衣裳,坐在一边托着腮看她改衣裳。先是拆了两边斜襟上的缝线,留出多半寸宽之后又重新缝上,针脚密密匝匝,看着就结实。

    这针线活苏小幺一窍不通,她能把扣子缝结实就算是不容易了,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心说自己以前这男装扮相挺好的呀,怎么自打碰上沈大人以后,老是被人识破,难不成沈大人身边的人都是人精不成?

    她随口问了句,何婶笑道:“你都是快要及笄的大姑娘了,跟前两年自然不一样。前两年没长开,扮个小子也没什么,这会儿腰细臀俏的,再想扮成个男子就不容易了。”

    何婶针线活利索,不过一刻钟,衣裳就改好了。苏小幺再穿上,这回不松不紧正正合身,再换上裤子戴上幞头,腰上绶带一系,脚下皂靴一蹬,一身行头就齐活了。

    她站在一人高的妆镜前左看右看,何婶直乐:“瞧着真俊,比小幺你先前那身行头要精神多了。”

    苏小幺谢过何婶,一路小跑着找沈大人去了,在沈逸之面前转了两个圈,喜滋滋问:“大人您瞧瞧怎么样?”

    沈逸之停了笔,抬头瞧了一眼。衙役衣裳是黑色的,黑色显瘦,穿在苏小幺身上更显她身材纤细,换句话说就是又瘦又矮,瞧不出什么气势来。放在女子之中,苏小幺这样的已经算是正常的身高了,可把她放在一群五大三粗的衙役中再看,就跟个半大孩子似的。

    好在她腰背挺直,不像别的衙役一样都是虎背熊腰的壮汉,看着还是挺讨喜的。

    “不错,挺精神的。”沈逸之夸了一句,说完就又将视线挪回案上,一心一意批公文了。

    苏小幺怕吵着他,没好意思作声,还指望大人能自己想起来,谁知好半晌过去,大人也没想起她来。苏小幺踌躇片刻,开口问出了声:“大人不给我佩刀吗?”

    沈逸之从公文上抬起眼来,比她更诧异:“给你佩刀做什么?”

    苏小幺傻了眼:“别的衙役都有刀呀。”

    不知怎的,沈逸之瞧她这模样竟有些好笑,换了身衣裳还真把自己当衙役了。沈逸之一本正经说:“你性子急,拿着把刀就要冲上去跟敌人干架了,万一伤着碰着,本府如何向你爹娘交待?”

    苏小幺忍不住撇了撇嘴,没这把刀还算什么衙役?衙役抓人的时候她得在一旁缩着,衙役执法的时候她还得在一旁缩着,没刀就没底气。

    沈逸之怕她不高兴,还给画了个大饼:“你这会儿只是实习衙役,等你转正之后,再给你佩刀不迟。”

    苏小幺连连点头:“那干多久才算能转正?”

    “要不你每天早上跟着衙役练武,什么时候能打过小六了,就给你佩刀如何?”沈逸之煞有其事地补了一句。

    苏小幺喜滋滋应了下来,压根不知道小六是武馆出身,已经习武十年了。

    苏小幺得了许诺,正要抬脚出门,又被沈逸之喊住了:“你且等等。”他盯着苏小幺的喉咙看了几眼,起了身,端着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向牢房走去了。

    民风衙门的牢房里关着的大都是些小毛贼,再有就是街头闹事的混混,韦千帆是里头唯一的重犯了,待遇自然不一般,睡的是最大的一间牢房,牢门上的根根铁柱都有两指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