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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袤无垠的原野上,圆日渐沉。天边的落霞照在人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草墩上坐着的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紧紧挨在一起。

    “别弄了,”一道清朗的男声道,“我先去找狼主。”

    另一人却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男子自知劝不动人,也就没再说了。左右不过包扎几道口子,花不了多少时间。

    最后一处伤口也处理好了,打着结时,那人忍不住道:“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不上战场了……”女孩的声音清脆又甜美,与那娇俏的脸蛋十分相衬。

    “怎么了?”男子伸手摸着女孩耳边细长的辫子,“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女孩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狼主会带着我们找到更加广阔的草原,到那时,我就不用再上战场了。我们要相信他。”这话他说过许多回,是在安抚别人,也在安抚自己。他并不喜欢打仗,但为了族人与心爱之人,他愿意披甲上阵。

    北边的草原已经不足够他们跑马打猎,黄沙也在不断侵蚀,他们需要向南走。因为曾经去过南边的人说,那里有精致的房屋,有肥沃的草地,有牛羊成群。

    “狼主。”

    格丹听见声音转过身,走近去扶起单膝跪地的人,看着他身上散落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干涸的血迹将衣料变得僵硬。

    “情况如何。”格丹将视线从哪些伤口上移去,声音依旧沉稳沙哑。

    “本来我们照狼主说的,想强行将赵戍他们困死。已经快成了,结果援军赶了过来,我们便失手了。”男子垂着头,此刻依旧懊恼,若他们再快一些,敌人的头颅已经落地了。

    “我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拿下赵戍的命,你们已经足够勇猛了。”

    “当时有一男子闯入,将我们全部击退。”男子认真回想叙述着战场上的画面,“那人一来,楚人就都听他的命令。他手上的马刀,是噬血的利器!”

    格丹皱着眉思索片刻,“可知道那人名字?”

    “当时我听见楚人叫了一声‘郡主’。”

    “‘郡主’,”格丹的眼神逐渐狠厉,“那人不是男子,是女子。”

    男子惊诧道:“女子?!楚人怎么会让女人上阵。”他之前从未见过马刀使得如此厉害的女子。

    格丹也十分困惑。据他所知,楚国从不以女子为将。但“郡主”这个称呼,他知道是对女子的,而且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可看清她的脸。”

    “她戴着面具,没看清。”

    “伊戈尔。”格丹静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唤道。

    伊戈尔就守在洞外,几息之间便已走近,“狼主。”

    “把鹰召回来。”

    “是。”

    “你先下去休息吧。”格丹转头对男子。

    人都走了之后,格丹独自一人行至洞外,遥遥望着一片苍黄的平原,那上面即将长出新草。

    那女子不知是何来历,却让他莫名感到不安。直觉告诉他,此人不一般,或许会成为蛮沙的一大祸患,还是尽早除去为好。

    此时即将入夜,院子里已经有仆从开始点灯。

    楚穆立在紧闭的门前,一手端着木案,里面放着些饭菜,伸出另一只手叩了叩门。

    他身姿极佳,衣着举止也十分贵气,引得路过的仆从纷纷侧目。他却顾不得这许多,边扣门边对里面的人说话:“阿洛,阿洛……”

    没人回应他,只听见浅浅的抽泣声。

    “唉……怎么哭的这般伤心。”一道慵懒又清冷声音在虚无之中飘荡而过,似风一般无声无息。

    楚穆仍旧在扣着门,对身旁多出的人毫无察觉,也无法察觉。

    天璇看了看立在门前那小子,无视眼前房门的遮挡,潇潇洒洒地踏进了屋内。

    他走进里屋,看着那榻边缩成一团的人,轻轻挑了挑眉。明知别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见你哭。”

    他走过去在旁边坐下,侧过身支着头,看着楚洛双手环抱住脚,眼窝抵着膝盖,哭得一抽一抽的,膝盖一处的衣料都被浸湿了。

    “你这样压着对眼睛不好,掉眼泪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他刚说完,低着头的人忽而就抬起了头,不再将眼睛抵在膝上,而是将下巴靠在了上面。

    一瞬间的愣怔后,天璇微微笑着道:“还真听话。”

    “我、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楚洛抽抽噎噎,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你还是太年轻了。你父亲思量的东西太多,不是你能想明白的。要我说,你那父亲也是真狠得下心,对你这般严厉。”

    三年军营,从步兵开始,循序渐进。看准了她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不肯受人管制,故意苛刻对待,让她三年在军中以擂台立威。军中人知她两年来在擂台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却不一定都知道这背后的辛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