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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会在这?

    阿律奇眉头一蹙,方才那一箭不知对面那人看去多少,又还记得多少。

    若是让对面知晓面具下是他,而且还未死透……

    那麻烦可大了。

    “便是死了,尸首也得取回来。”乌力亚尔并未察觉身旁之人的异样,双眼盯着不远处,目光落在被阿律奇一箭穿心的白衣书生身上,百里穿杨不是难事,难只难在一股巧劲与内力,阿律奇尚还保持引弦搭箭之姿,好似信手一放,若不是方才亲眼目睹,旁人不知,怕是少不得笑话此人不自量力,随手拈箭,便连准头对也不对,簌的一声放出去了,莫不是以为那是草靶,原地静待他一箭穿心?

    “不妥。”阿律奇打断道。

    “如何不妥?”乌力亚尔上一刻的欣赏,这一刻尽数化为齑粉,语气极为不悦。

    “往常倒无所谓,只要不掠地,纵使吃了哑巴亏,这些人打掉门牙也得往下咽,断不会上报与朝廷,毕竟那样的话,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帽便朝不保夕了,但今日不同往日,若去了,怕是占不到便宜,”阿律奇收回弓箭,双手勒住缰绳,目光幽幽,与对面那人在空中相碰,却是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掉头迎上乌力亚尔的审视,嘲道,“我知你必然不信,不过,还是好心提醒一句,你且仔细认认城门前裹了身斗篷的人是谁,可别铸下大错,回头大将军将此事赖与我们,那我可真得进棺材里落泪了。”

    乌力亚尔将信将疑,抬眼望去,只见城门半开合之间,百姓争先恐后簇拥进城,如此一来,另一行人之怪异便凸显出来,只见他们静静立在外围,脸上丝毫不见慌乱,皆是仆人装扮,却是身形健硕,领头那人裹着一身深色斗篷,剑眉入鬓,眉眼疏朗凉薄,静静注视来人,非但不见一分一毫怯色,反而司空见惯一般,面上沉着冷漠非常人所能及,乌力亚尔心中一紧,皱眉道,“段如行怎会在这里?”

    “谁晓得他?”阿律奇顺口一接。

    “你认得他?”乌力亚尔心中微微诧异,当即将注意力转到阿律奇身上。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与那段如行有甚私交一般。”阿律奇一怔,知是自己疏忽了,顿时嗤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东边来的,又如何不认得段如行?那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认得又有什么奇怪的。”

    “既如此,不妨由你去会一会他?”乌力亚尔笑道,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阿律奇,又看了一眼段如行,面上不动声色,却是狡猾至极,“段如行此人一向孤高自傲,虽是武艺卓绝,但一向目无下尘,对头不少,却鲜少须旁人护卫左右,更遑论马车随行,前些日子眼线来报,称段如行于北丘遇袭,唯独不知伤势浅重,如今……却是个好时机,若教东荣折损一员大将,想必大将军也会乐见其成。”

    呵。

    不知伤势浅重?只怕是不知伤势真假罢。

    这哪里是想让东荣折损一员大将,分明是想让他舍命一探虚实。

    若是段如行当真栽在他手中,那便最好不过,毕竟段如行之于东荣,可不仅是一名将军而已。

    若是段如行伤势为假,那么便如了乌力亚尔的算盘,既可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又可探听第一手消息,至于这场意外,对大将军可称他莽撞行事,不知灵活变通,栽在敌将手中,对外则大可宣称私人恩怨,进而聊表歉意,即便东荣对此有异,也不会为了安抚一个段如行,舍弃天下太平,挑起两国战事。

    如此一来,他倒成了死的最冤枉那个。

    阿律奇挑了挑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布仁勒马至了两人跟前,朗声道,“我也去。”

    “胡闹。”乌力亚尔额上青筋跳了跳,沉声斥道。

    “阿律奇擅弓弩,不尚近战,”布仁有一说一,一如既往的坦率,“他一人只怕会死在那。”

    余下二人:“……”您可真是耿直,平日里也不见你怕我们死掉。

    知弟莫若兄,布谷虽是痛心疾首于布仁轻易被收买,却也终于坐不住了,与其让自家弟弟跟着一个不靠谱的阿律奇,倒不如自己跟着去,他勒马行至乌力亚尔跟前,请命道,“布谷请命,代阿律奇。”

    乌力亚尔扭头看了一眼阿律奇,意味深长道,“可以啊,那便一起去罢,将尸体带回来。”

    阿律奇扶额,心道这都什么事,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压根没想去啊……

    布仁这小子,早知便不理会他昨夜的一箩筐兔子了。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会敌路上,阿律奇止不住唉声叹气,布仁听了,仔细安慰道,“放心,我定护着你。”

    阿律奇一番衷肠无处可诉,苦笑一声,“谢谢你啊。”

    三名黑袍皆是一身银面装扮,衣着肃穆严实,腰按弯刀,喝声勒马将往这边来,城门内外俱是一惮,城楼之上戍守将领见了,不觉心神一抿,暗察不妙,目光落在下面与当下情形格格不入的一行人身上,他定神细看,一时并无怪异之处,毕竟边民争勇好斗不在少数,待他余光扫过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时,心却猝然高悬空中,只见那辆通身漆黑的马车身前,俨然挂着一盏小巧玲珑的深红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