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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沈风絮已死。
有关她存在的痕迹也彻底湮灭于世上,即便偶有人回忆起有关沈风絮的过往,也不过心上一点灰烬,一吹即散。
她是在表世界醒来的。
一个只属于死者的世界。
可她所有的记忆,都来自生者世界。
她仍记得那一日漫天大雪,李建成就在无尽飘散的雪花里,慢慢化为灰烬散落。
已分不清那究竟是灰烬还是雪花。
偶尔她也会想起李建成。
她知道她与李建成本不该有所交集,只因为她已陷入重重妄想中,妄想这一出戏剧而可笑的故事。
如今,
她又看见了李建成。
沈风絮不知道这是妄想还是现实。
她只看见李建成与李世民两人并肩而立,遥望山河,皆是春衫年少,风华难掩。
但是,
好远啊……
如今仍是大雪纷飞,有凛风穿骨,惊雪扑面。
沈风絮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方走着。
可终究难以接近。
她摔倒在地,被漫天风雪掩埋。
最后只能向着李建成的方向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只有铺天盖地的大雪将她深深淹没。
直到她整个人都被苍白雪色覆盖,
再也没有一丝走过的痕迹。
……
沈风絮是个极怯懦的人。
她分明知道……却永远也不敢提起。
无数次地恨起回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忘却,只想着等时光慢慢流淌,心上疮口终有一日可以愈合。
她本是这么以为的。
可……
很艰难了。
她记得,
那一夜月凉如水,小巷幽折。
沈风絮像是被遗弃在了此处。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说着些晦涩难懂的话语,她努力辨认,可落入耳畔的声响最终都化作了咿呀难听的杂音。
其实沈风絮是不喜欢冬天的。
从小时候起,她一直都偏爱春色。
也许是因为她本就生于春,又或是因为春风向来温柔,而她喜欢一切温柔。
除了……
下雪的冬天。
海州古城不是年年下雪,但每一个下雪的年份,都有一场漫天大雪,白雪覆上整条长街,入目所及,一片银装素裹。
“很喜欢了……”那时候青衣的视线顺着窗,向外望去,望向那一片白色世界,双眼放光,“想出去玩。”
然后拉过沈风絮,
两人一并没进苍茫大雪里。
那是永远留存在沈风絮记忆里的一场大雪。
再后来,
这一年的冬天没有雪,
也没有青衣。
沈风絮借着惨白街灯走在路上,能听见周围似有人在议论些什么,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不回头,只往前头。
她只想回家。
哪怕已经许久都不曾回去了……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沈风絮以为会看见一只斑驳白色的猫缩在某个角落里。
但没有了。
也不会再回来了。
沈风絮以前喜欢叫它做小白。
那时候有人问她:“因为它是白猫,所以就叫小白吗?”
沈风絮义正言辞地辩驳:“小白的全名是,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不过名字太长了,所以取个简称。”
“好好好,我信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数月,也许几年。
后来,那人又问了:“小白叫什么来着?”
“呃……”沈风絮绞尽脑汁想了半晌,“大概是……白雨跳珠乱入船?”
她也忘了。
于是那人笑了:“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也不知道为什么,
无关紧要的记忆总是不经意间于心中浮现,反而沈风絮拼命想要找回的记忆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她怕自己有一日会将那些珍之重之的回忆都忘了,却仍旧能想起一些琐碎无关的杂事。
可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
就像是某一日的那场大雪。
不仅覆了长街,
也覆上沈风絮的心间。
有时候记忆也不那么清晰了,
就如那夜,蓝白相间的过道上,黯淡灯光映着瓶瓶罐罐,走廊尽头似封存着一场梦。
很冷了……
沈风絮拉着她的手,
很想问问她,
为什么唯独自己不知道?
但手心触感冰凉。
所以她问不出口了。
那夜的街灯依然惨淡,她瘫坐在楼梯上,抱着自己,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要找谁。
除了哭,
已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沈风絮在想,她除了这些记忆外还剩下什么。
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有,
她为什么从来都找不到。
……
沈风絮再次醒来时,
是在一个人的怀里,那感觉温暖舒适,似跌入了温香软玉中,令她不忍放开。
“做梦了?”边上,有人似笑非笑地问。
沈风絮睁眼,发现自己在一处房间中,有火炉置于其中,外面虽风雪交加,室内仍温暖宜人。
她倒在女子怀中,而边上说话之人,则是本应化为灰烬飘散的李建成。
“……?”她稍稍有些疑惑地眨眼。
李建成拉过一旁双手环抱的李世民,道:“此处是表世界,这是我二弟,她是我次女。”
抱着沈风絮的女子温柔地笑了:“外面风雪未停,不如先在这里停留吧。”
李建成次女,闻喜县主李婉顺。
而李世民显然对沈风絮不感兴趣,自始至终视线都落在窗外,似乎那漫天大雪对他有着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李建成与李世民共处一室,且如此和睦,不免令沈风絮觉得有些莫名。
可她更在意的是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