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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蕾西的哭声不断在屋内蔓延,似要将向来故作坚强的面具舍弃。

    外面的风景,在她眼里,成了模糊片状的颜色。

    她害怕疼痛,畏怯死亡,恐惧再也睁不开眼。从零开始的人生片刻离不开体内的圣晶,那就像是个可怕的诅咒,早已被人安排好。

    因为这个诅咒,她必须要被迫承受,上帝给她什么,她就要接着。

    梅斯塔任由她放肆,自己胸前一片湿润,这是她最好的发泄。她没有办法阻止蕾西身上的诅咒,圣晶是神之力,无法被破坏。

    这是一个死局。

    蕾西和奥古斯汀的对战中,即使多年的封印对它力量有一定的消减,也不应那么简单地被她斩断黑雾。百年前,同样有着圣晶的尤奇纳佐,是花了几个日夜才和它打了平手。

    想到这里,梅斯塔的双眸复杂,蕾西身上的力量……大概比自己想象的要恐怖。

    许久,哭声渐渐小了下来,转而变成断续的抽泣。

    蕾西的喉咙沙哑,如此歇斯底里的放声,已是很久都没有过的。

    梅斯塔替她擦拭脸上的痕迹,宠溺地说道,“偶尔也可以像这样,算是对苦不堪言生活的一种致敬吧。一年多了啊,蕾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废王城之后,在红木乡日夜相处的人,是她梅斯塔。蕾西不会怪她把圣晶带来这个世界,只因早就视她为亲人。所以才会在她面前卸下坚强的面具,曝露自己的软弱。

    “和你真是一段孽缘啊,梅斯塔。”

    “那可是一百多年前的姻缘啊,蕾西。”

    她们相视笑出声来,习惯了天崩地裂的喧嚣之后,她们反倒是像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蕾西举着拳,嘴里说着要帮梅斯塔好好教训尤奇纳佐,如果他的魂魄再次出现的话。

    梅斯塔哭笑不得,怎么说他也是她的先祖。不过想想,她确实做得出那样破天荒的行为。

    既然她说出暂时不回总部的话,大概也是不想让那些孩子担心。看来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把她留在犹门修养治疗,倒也是安全的办法,梅斯塔想着。

    至少亚摩斯不会再觊觎蕾西,来开启忏悔录这样的想法。

    梅斯塔为了逗蕾西开心,讲起关于明斯臭脸的糗事。他曾因为过度的洁癖,不愿意和大家去澡堂,结果在半夜偷偷去时,遇到了沃肯。

    显而易见,这是明斯这块冰山最怕的人,缺根筋的沃肯没有给他穿衣服的时间,穷追猛打地要和明斯在澡堂里练习体术。

    听到这里,蕾西脑海中的画面感十足,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然后呢?”

    “在大家的劝说下,作为道歉,次日沃肯去集市买了明斯最讨厌的甜食。”梅斯塔捂着嘴,以极为正经的声音说着,“你能想象,明斯早上睁眼看到满房间草莓塔的神情吗。”

    “置身于粉色的美妙世界中,如同等待着被求婚的少女~”蕾西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像歌剧般的声线开始演绎想象中的画面。

    梅斯塔笑地发颤,她庆幸明斯不在,不然会勾起他的不妙回忆。

    两人在谈笑间似是忘却了刚才的阴郁,也只有这样,脚下的步伐才能继续前行。

    门外,靠着窗边的亚摩斯,静静地听着屋内的谈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

    果然啊……小姑娘的眼睛出问题了。

    以她要强的性格,在他发现此事时直接说破的话,恐怕会让她难受吧,他如此想着。琥珀般的双眸抬眼看去,秋日的晴空竟如此清晰。

    亚摩斯的双手插在兜内,轻脚离去。

    在梅斯塔的搀扶下,蕾西慢慢下床开始走动,四肢僵硬的她必须要稍作调整。大肆使用圣晶之后的躯体,简直不像年轻人的,活动起来有点费劲。

    这时,亚修端着食物回来,他注意到走动时蕾西身体的异样,心中一紧。

    “快快快!我要饿死啦~”蕾西隐约能看到的人影,应是亚修,对着门口的方向招手,故作轻松。

    沉重的气氛里,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她大口地吃着热乎的嬷饼,里面是恰到好处的糖料,吃得太急,差点呛到。

    亚修赶紧端来玉米浓汤,勺起一口,在嘴边吹到刚好的温度,小心翼翼地喂给她喝。他的动作细腻,生怕让蕾西喝到冷或烫的汤水。

    她很习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像在废王城的地道中一样。

    “亚修,抱歉,你当时送我的编织手环,在和奥古斯汀的打斗的时候……”她伸出光秃秃的手腕,白皙若雪的肌肤上,那条红色的绳带已不再。

    他愣神一会儿,又笑了笑,“小姐,比起手环,我在你身边的这件事,更加重要。”

    当她说抱歉时,他以为是什么大事。微不足道的绳线,她居然一直戴着。那是在他们初次相遇时,自己送给她的饯别礼。

    “你说的对。”

    在填饱肚子之后,蕾西开始和亚修讲述废王城之后的故事。她遇到了梅斯塔,去到了革命军总部,游历了好几个城镇,也遇到了很多人。

    他们都在为了生活而拼力,而革命军,包括七月,在帮助父亲完成他的夙愿。

    王族的死灭和拜伦脱不了干系,包括父皇的死,大概也是他所为。

    “总之,亚修,你没有需要与七月为敌的理由。”她顿了顿,继续说着,“他们解放了所有的奴隶,这也是一件好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矛盾。她从不认为,父皇的死,自己的家被捣灭,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