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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中,钟雪茹直接去了钟雨彦的院子里,唐月樱正带着冬儿清点嫁妆登记造册。家里这些事原本是郑葳蕤帮着薛氏在管,郑葳蕤现下月份大了,许些事情实在力不从心,唐月樱在家中无事可做,也想着早日融入钟家,便向薛氏提了要帮忙。

    唐家夫妇俩把唐月樱教的很好,她自小虽不爱念书,却写了一手让钟雪茹自愧不如的好字。标标准准的簪花小楷用在列花名册上显然是有些暴殄天物的,钟雪茹托腮看着一笔一划认认真真记录的唐月樱,不由感叹:“我二哥哥可真是娶了位好媳妇儿。”

    唐月樱拿笔的手颤了一下,红着脸抬头看钟雪茹:“阿茹你又笑话我。”

    “没有呀,我说的都是真心的。”钟雪茹笑盈盈地冲她眨眨眼,“你做这些就很有耐心,侯爷把侯府的册子交给了我,我稍微看一会儿就觉得头疼。”

    唐月樱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侯府的产业比较多吧?等阿茹你嫁过去之后,得记挂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钟雪茹眉尖一挑:“好啊,阿樱你现在已经很自然地进入角色了嘛,二,嫂,嫂。”

    “哎呀。”唐月樱搁下笔,想要扑过去捂钟雪茹的嘴,可惜她一个娇娇姑娘显然是比不过钟雪茹灵活,直接扑了个空,膝盖磕在桌腿上,吃痛地一声惊呼。

    钟雪茹被吓了一跳,急忙弯下腰去瞧她的腿:“没事吧?唉,你可慢些,你要是因为我磕着哪儿了,回头二哥哥可给不了我好脸色。”

    唐月樱嘟起嘴:“我才没有那么娇贵呢,阿茹你可不许在二表哥面前说这些了,他一定会嫌我还像个小姑娘。”

    “小姑娘有什么不好的,你若是嫁到钟家来之后不过一年半载就熬成了黄脸婆,那才是我们对你照顾不周呢。好啦,钟家又没有深宅大院的规矩,你就好好在家等二哥哥,最好啊早些让我有小侄子抱。”

    “哎呀。”唐月樱惊呼一声,“你怎么扯到那里去了。”

    “好好好,不同你开玩笑。”钟雪茹将带回来的糕点朝唐月樱面前推了推,“你爱吃的,我都给你带了些。对了,家里的菜你吃得惯吗?宜州的口味和京里不一样,你若是吃不惯就和厨房说说,叫他们单独给你开一灶。”

    唐月樱点点头:“吃得惯的,早上的点心都是甜口,很符合我的口味呀?”

    甜口?

    钟雪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钟家早膳什么口味她岂会不知,他们一家无论男女大多习武,比普通人体力消耗大些,早膳是绝对少不了肉粥的。钟雪茹对食物不讲究,最重要的是吃饱,糕点对她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添头,肯定不会像唐月樱那样当正餐吃的。

    钟家没有这个习惯,钟雨彦的饮食更是家里最清淡的那一个,结果唐月樱的早膳却是满桌的甜口?

    钟雪茹暗自啧叹,别的姑且无论,钟雨彦做事还是家里最周全的那个,叫人挑不出错来,也看不出他如今对这个新娶进门的媳妇是个怎样的态度了。成婚之前钟雪茹又同钟雨彦夜谈了一回,照样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圆了回来,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两边都是她很重要的人,她舍不得任何一方受苦,但或许还是江元佑说得对,夫妻间的事情现在已经轮不到她来管了。曾经她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现在亲近变成了他们彼此,她这个局外人若是干涉太多,反倒会适得其反。

    她笑了笑,伸手去牵唐月樱:“等你忙完了,我带你在府上转转。你都好些年没回来了,先前又不方便来钟家,重新认认地方。小时候长兄替我们做的秋千都拆了,不然还能留给你们的孩子玩。”

    唐月樱开心地点头:“还有二表哥跟你打赌输了之后,给我们一人做了一只毽子。哎呀,我记得我让阿娘一并放在我的嫁妆里了,我得找找在哪儿。”

    钟雪茹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还留着?”她顿时有些羞愧,大抵是二哥哥给她带回来的东西太多了,那只毽子被她踢到毛都快掉光,最后也不知给扔到哪儿去了。

    唐月樱没理她,兀自去那两个漆红大木箱里翻了好一阵子,总算是翻出了只精美的宝匣,原本该装着玉石宝珠的匣子里面却装了个陈年鸡毛毽子。唐月樱宝贝似地捧着宝匣,笑着说:“小时候二表哥只送过我这一件东西,所以我要好好收藏呀。”

    钟雪茹陪着唐月樱理了好一会儿嫁妆,全都点完之后,才叫人一并搬到库房里去。库房钥匙原本郑葳蕤收着,前些日子还给了薛氏,现下又到了唐月樱手里。

    薛氏除了玉霁之外也拨了个管事的嬷嬷给唐月樱,管事嬷嬷不在内院里伺候,只负责钟雨彦院里的大小事宜。唐月樱将钥匙放进荷包里,系好结,然后交到嬷嬷手里。嬷嬷诧异地接过,不解地看了眼钟雪茹,钟雪茹朝她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嬷嬷也没有多问,收下钥匙后便退下了。

    自从钟雨彦中了探花郎后,平日里鲜少有客到访的都督府可谓是门庭若市,钟雨彦都以身居大理寺要职不应与人私交甚深拒绝了他们的到访。而今他大婚,更是给了旁人合理的借口。钟雪茹同唐月樱刚刚出了院子,便瞧见芙萝带着人端着几盘糕点从厨房出来。

    她好奇一问:“这回又是谁登门了?二哥哥又不在府上。”

    “是鸿胪寺的白大人,说是来拜访老爷的。”芙萝顿了顿,瞥了唐月樱一眼,又说道,“还有白家夫人和他们家的女儿。”

    “白夫人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嫡五女先前还许给了刘家二郎。”钟雪茹对白家知之甚少,仅剩那些还是身为“怀兴”时迫不得已汲取到的知识。

    芙萝示意身后人先走,等到她们走远了,这才说道:“白家来得这位虽是姨娘,却受宠得紧,听说这些年白大人出门在外多是带着这位姨娘,下人们都偷偷叫她夫人呢。”

    钟雪茹皱了下眉:“白夫人容许?”

    “白家人丁兴旺,就连南边都还有一支旁系的。白家正房夫人母族没有势力,还得仰仗白家,只能忍气吞声。”

    “这样的人家,父亲也不会同他们交好的。”

    钟雪茹想起白家嫡五女一事心中仍是不痛快,对她和怀兴而言是解决了心头大患不假,但自从她认清她侯府夫人这一身份之后,换了个角度去看待这些事情,才恍然了悟白家与三皇子行事之嚣张,几乎是明摆着同公主抢人。怀兴与她不愿嫁是一回事,但他们也的确未将怀兴放在眼里。

    唐月樱有些疑惑地看着钟雪茹:“阿茹,怎么了吗?白家又是什么人?”

    钟雪茹正要开口解释,忽得想起刚才芙萝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白家明知钟家大喜第二日,却带着未嫁女儿来府上……她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不敢确定,又不能与唐月樱直说,便含糊道:“没什么,总之不是来找二哥哥的,就同我们没什么关系。”

    唐月樱不太懂,但是钟雪茹说的她都信。芙萝也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匆匆向两人告辞,疾步跟上了那一行人。钟雪茹直觉白家来者不善,心里存了些疑虑,打算等到钟雨彦回府后找个机会与他细说。

    短暂的插曲并未打扰两人的兴致,钟雪茹依旧按照计划带着唐月樱去重温了儿时的一幕幕场景。身为旧时玩伴,说起过去自然会有不少话题,二人寻了地方坐下,讲起了许多童年的趣事。钟雪茹学剑舞的时候曾想拉着唐月樱一起,唐月樱起初也认真地学了几天,却发现自己的确不是那块材料,四肢比不得钟雪茹那样灵活。之后钟雪茹学剑舞的日子里,她只能乖乖在家学习琴棋书画。

    钟雪茹也是后来偶然间听过唐月樱弹琴,还打趣地说过以后她舞剑的曲子都得唐月樱来弹。只可惜这句话说了没多久,唐月樱就举家搬去了宜州,不可谓不是个遗憾。

    重提这些旧事,唐月樱犹豫地说:“我都好久不弹了。唐家祖宅在宜州,在那儿的时候总要去探望祖母,还有几位堂姊妹在……唐家分了家,祖母由大房照养着,我的兄长……唔,我也不知该称他兄长还是堂兄了,与我们都不亲近,每回我去探望,祖母也不给我好脸色。”说到这里,唐月樱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阿娘说,堂姊妹们越是显山露水,我就越要表现得什么都不会,所以回了宜州之后我也不怎么练琴了。”

    钟雪茹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就头疼。唐老太太偏爱大房是出了名的,对于唐父这一支向来吝啬,尤其唐父还偏就比大房更有出息,唐老太太挑不出错,便整日拿捏唐月樱。唐父早就想着搬回京城,若不是有了钟家与侯府的婚事,让唐月樱提前与钟雨彦定亲,他调任之事还不会办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