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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钦天监订了日子下来时间定在了明年六月,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日子说仓促倒也不仓促,也给足了钟家准备的时间。这个准备不单单是指钟雪茹在家备嫁,毕竟长幼有序,在钟雪茹出嫁之前,二子钟雨彦也该先成亲才行。钟雨彦还在备考春闱,春闱结束至明年六月,要办一场婚事也太急了些。

    钟家已经先定下唐四小姐唐月樱,唐父的调令也下了,只是得近年底的时候才能调回京。薛氏与唐家合计了下,索性先将唐月樱和唐夫人沈氏接来京里,暂住在薛家。钟家急着将唐月樱娶进门,但也不能委屈了人家,薛氏与沈氏在京中操办婚事,唐月樱留在京中安心绣嫁衣,省得等到唐家举家搬到京中后再着急忙慌。

    钟雪茹对薛氏与沈氏的决定也很是赞同,年少时她与唐月樱的关系就非常要好,在遇到怀兴之前,唐月樱也是她为数不多交心的好友。她与唐月樱年纪相仿,性格相合,如今她能成为自己的二嫂嫂,钟雪茹自是十二万分的高兴。

    两人同时备嫁,外头是不能常去了,但薛家与钟家离得近,等到唐月樱到了京里,想来备嫁的日子也不会觉得无聊了。

    钟雪茹越想越开心,连绣嫁衣的动作都轻快了起来。

    说到绣嫁衣,钟雪茹现在无比庆幸当日身为怀兴的时候跟随五皇子妃学了小几个月的刺绣,若没有那一段经历,再多给她一年时间她都绣不出半朵花来。当然,即便是学了,她目前为止也只是绣过几个荷包扇面,让她一下子挑战一件嫁衣,对她而言难度还是高了些。

    女人嫁人还真是麻烦,想一想江元佑,自打下聘之后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倒是她,在家备嫁学女训,因为她嫁的人是永安侯,那些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的亲朋好友隔三差五地到访都督府给她添妆。

    钟雪茹就在见人,绣嫁衣两者之间反复循环,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她都没见到江元佑,这倒叫她有些惊奇。想想之前江元佑没几天都要在她面前晃悠一圈展现一下存在感,动不动就忽悠她出门,现在定了亲,反倒变得安分,真的按照规矩不来见她了。

    先前还觉得他出现得太频繁,有点烦他,现在见不到了,反倒有些想念。

    不过她是不能承认的,不然那家伙的尾巴都能翘上天。

    好在唐月樱已经搬到了京里,钟雪茹得了薛氏的准许,约了唐月樱在珍珑楼见面。

    钟雪茹与唐月樱已经快五年没有见了,女儿家一年一个变化,她们分别前都是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现在都长大长开了,自然和以前大不相同。钟雪茹是生得比以往抽条了许多,个头年年拔高,身段极好,而唐月樱比她矮了些,可胸脯却饱满得像两个蜜桃,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齐胸襦裙,胸口饱鼓如山丘,呼之欲出的,令钟雪茹很是羡慕。

    钟雪茹一双美目毫不掩饰地落在唐月樱的胸口,唐月樱察觉到她的目光,羞红了脸抓了件袄子套上,见钟雪茹仍旧笑眯眯地看她,嗔道:“哎呀,阿茹你在看什么啦。”

    “当然是瞧我未来二嫂嫂,我二哥真有福气,能娶到阿樱。”

    “还没入门呢……”唐月樱伸手捏了捏钟雪茹的手背,“先前薛姨跟我说要和二表哥定亲,可把我给吓坏了……”

    “阿樱小时候就喜欢我二哥,二哥对阿樱也很好,你们俩能凑在一块儿,这多好呀。”钟雪茹托着腮打量着唐月樱,“可惜我二哥现在还在国子监,等旬假回来,我和二哥一起来看你。”

    唐月樱愣了下,摇摇头:“我和二表哥已经定亲了,不能见面呀,你和永安侯不也是一直没见吗?”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钟雪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撇嘴回道:“不见就不见,我又不想他。能几个月不见到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月樱噗嗤笑了出来:“阿茹,我怎么不知道你以前是这种口是心非的人?”

    “没有啊,我是真心的。”钟雪茹毫无犹豫地反驳着,“他前些日子是休沐,所以才有那么多功夫陪我。他本来就是个大忙人,南朔使者还在和鸿胪寺僵持着,皇上赐婚之后就把他召回宫里了,我想着南朔使者一日不回,他就有的忙呢。”

    “说得也是。”

    唐月樱的父亲是个文官,唐月樱养在闺阁里,也只是听说过永安侯的大名。唐家人甚少涉及战事,若非钟家即将与侯府结为姻亲,与唐家也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唐月樱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这个煞神有什么交集。说起来,唐月樱入京之后才听了更多关于永安侯的事迹,由于对他的印象让“表妹夫”这个名词先入为主,因而她倒是不那么恐惧他的那些传言。

    不过侯府人丁稀薄,江元佑过去又是个一年四季往往有七八个月都不在京里的人,身为钟雪茹的闺中好友兼表亲,唐月樱仍是不免担忧起钟雪茹的婚后的日子。

    那些事情钟雪茹在答应江元佑的示好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她从不觉得嫁人之后就应该养尊处优,若是江元佑同意的话,以后他去边关一年半载不着家的话,她甚至都打算跟着去陪他,她也不娇生惯养,就算风餐露宿也能过得下去,加上她学过些拳脚,更舞得一手好剑,哪怕不能上战场杀敌,留在营里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只是她的打算,在没有规划周全之前她还不想同任何人说,父母亲肯定是不会同意的,江元佑……她觉得他有点保护过头,这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潜移默化,从长计议。

    两个姑娘吃过茶点,约了一同去宝善寺上香,唐月樱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迷信得很,听说了宝善寺祈福灵验,非得拽着钟雪茹一道去。钟雪茹本是不信的,但是又想了想,之前她还在怀兴身体里的时候一直苦于没法回去,结果在宝善寺里遇见个神神秘秘的大和尚,与她说了一通缘法,等到她回宫不久,替怀兴跳完了最后一支舞后就莫名其妙地回去了。这事情说巧合也巧合,但如果真的是那大和尚所说的缘法,钟雪茹还的确想再去向大和尚讨教一番,毕竟她也担心离魂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她的特殊体质。

    她出生之时父母亲给她请了先生算命,先生说她天生富贵,需用名字压住,因而才起了“茹”字,然而即便如此,母亲的身体仍是每况愈下。虽然大夫也说了这是因为母亲冬日里生产,坐月子的时候没养好的缘故,可钟雪茹还是把原因归结到了自己头上。再加上与怀兴的那一番经历,无缘无故被太子看上险些丧命,她更加相信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的说法了。

    贵不贵命的她还真不在乎,只是担忧她未来若是还能遇到种种机缘,会不会对江元佑有什么影响。她给母亲带来的是厄,给怀兴带去的是福,那江元佑呢?江家本就有短命诅咒的传言,如果她嫁给了江元佑,两人的命数相冲,硬是把这个诅咒坐实了可怎么办?

    钟雪茹脑子里想了一通乱七八糟的事情,薛家的马车停在了宝善寺寺门前时她都没有回过神。唐月樱连唤了她好几声,最后甚至都上手捏了捏她,她才终于有了回应,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背脊一阵发凉。

    她摇了摇脑袋,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钟雪茹陪着唐月樱入了寺,在观音殿内拜了三拜。唐月樱一心为家人与未来夫婿祈福,盼钟雨彦能够高中,一脸虔诚地在蒲团上叩首。钟雪茹入寺随俗,也跟着一并。她随母亲薛氏来过宝善寺几回,却甚少许愿,她过去不信神佛,不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然而这半年来的经历让她改变了许多,很多东西即便她不去想,却也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

    她思索着自己该求怎样的心愿。

    小女儿们盼着夫妻和睦,家和万事兴,钟雪茹对这样祈愿向来不屑于顾。夫妻之道在于经营,若是依赖于神佛,那必然走不长久。如今她信任江元佑,笃定他会一辈子待她好,自然不需要这些不切实际的祈祷。但若论她心中可有什么期盼,那也的确是有的。

    钟雪茹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对着观音像叩首,额头触地,持续许久后才起身再拜。

    两人拜完了观音,出了殿,钟雪茹有意去找一找那日遇见的大和尚,就便提议在寺里多待一会儿,唐月樱没什么旁的事情要做,也就陪着钟雪茹一道了。两个姑娘各具特色,钟雪茹艳丽无双,唐月樱清甜可爱,哪怕这是佛门重地,寡情寡欲的地方,仍是吸引了无数人的侧目。唐月樱在宜州的时候时常与小姐妹们出门闲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钟雪茹也早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容易惹祸,现在只后悔没戴个幕篱出来。

    两人去到香台,这会儿人比刚才多了几个,香台上的信女们手中持香对四方参拜,而站在正中央的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直左顾右盼,神色焦急,看上去竟是快要哭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