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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溯寒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攥紧手指、又松开、又攥紧、又松开,心像是被揉了一把又一把。

    楚泱依旧善解人意地笑:“哥哥,别哭。我不觉得如何。”

    “阿爹囚禁残魂、违背规则,千机阁所有人都理应承担起这份后果,我只是作为你的妹妹,他的女儿,选择了最想要的一种后果。”

    “这不是你该承担的。”

    楚溯寒的嗓子沙哑。

    这不是你该承担的。

    你该是快乐的、无忧的、纯粹的,就好像手中的冰属灵力,晶莹剔透。

    而不该替他镇住祈宁剑、替楚兴言掩藏住流言蜚语,这么这么久。

    楚溯寒抿了抿唇:“为什么在溯回结界里不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走了。

    如果她说了,他是不是还能多与她说说话,多问问她,你还有什么话想和哥哥讲,十年了。

    楚泱沉默良久。

    “我怕。”

    怕你若是记得我,念起当年种种,你知道我身故,你会难过,我会难过。

    也怕你真的不记得我,想不起曾经这么这么疼过一个妹妹,我会难过。

    所以她选择了什么都没发生,用最普通的身份、用一个平常的身份,和她的哥哥在溯回结界里度过了属于楚泱的最后一段人生。

    “昔日里,阿兄总是被阿爹要求练功,从小到大只有你陪着我长大,后来你去了引渡门,隔三差五回来的时候,你总会给我带好吃的、带我去玩好玩的。”

    楚泱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你答应过我,以后我成亲了,你要亲自送我上花轿的。”

    可哥哥没有了,她也没有等到属于她的婚礼。

    “你看,从前都是哥哥护着我,如今,也轮到我护住你一次了,我很开心。”

    “哥,我要说的说完了,”楚泱看了看水上,“但……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在耿耿于怀,我知道你现在给不了我答案,但我会一直等着这个答案,无论我在哪。”

    楚泱道:“我想知道,我的哥哥,是怎么离开人间的。”

    楚溯寒抬眼:“什么叫……无论你在哪?”

    她笑:“祈宁剑你已拿走,我很快也就不复存在了——不许哭,从前都是你让我不要哭,怎么如今换我哄你了。”

    “泱泱,你去轮回转世,下辈子,千万千万记得,不要再做我妹妹。”楚溯寒艰涩道,“我真的是个……很不好、很不好的哥哥。”

    楚泱笑得更开心了:“你放心,下辈子,我一定还选你,做我的哥哥。”

    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楚溯寒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楚泱重新坐回在那剑鞘上,垂眸微笑。

    溯回幻境是她的心魔,是她逝世十年都无法消解的心魔,只是与那么多人不同,她的心魔里没有怨、没有恨,有的只有无尽的遗憾,缠绕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角落落,最终归于水底的一把长剑。

    楚泱仿佛感觉到了他投来的目光,略略偏过头,然后微微一笑。

    “哥哥,春来了,替我再放一只纸鸢吧。”

    水中的世界都在轻轻摇晃,楚溯寒从来没觉得这么累。

    在那结界消失的一瞬间,他的腰被人轻轻一揽,后背就贴上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严烬衡的气息顺着水流传来,剩余的力气让他只能够回首看他一眼。

    严烬衡眸色沉沉,用力将他调转过来,目光在他的泛红双眼上流连片刻,内心便是一声叹息,伸手拂过他的后颈,楚溯寒就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又被他按进自己的颈窝。

    随即,他另一只手在他膝弯一抄,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青蓝色的灵力自他们脚底传来,送他们重新回到陆地上。

    岸上楚江面色复杂地看着楚溯寒被严烬衡抱上来,张嘴变了好几次口型,居然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严烬衡周身的灵力屏障撤除,像是没捕捉到楚江那股子欲言又止的情绪,彬彬有礼道:“我带楚溯寒回去休息了,楚掌门自便。”

    *

    细雪落下。

    楚溯寒的房间前摞了三个脑袋,自下而上分别是——陆兆渊、常懿、南涧溪。

    陆兆渊轻声道:“我们就这么看……好吗?”

    常懿拍了他一下:“现在你敢进去?”

    陆兆渊抬抬眼,委屈道:“四师兄到底在干什么呀?我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背影,为什么咱们不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