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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到几乎刺骨的寒风侵蚀着狐月的身体,而比身体上的更寒冷的是他的心——他的心也同样冷到发麻,那丝丝寒气随着经脉的通路蔓延到全身,让他从骨髓深处发出莫名的颤栗。而所有颤栗的来源,具是身后的那个声音——忽男忽女,飘忽不定。

    仿佛就在身后,却又忽然感觉声音似乎存在于遥远的地方。仿佛是耳边的喃喃细语,却又飘渺的远在天边。这正是近和远的矛盾,仿佛将狐月的内心挖成了空的,让他一阵落寞,落寞过后却是一片孤寂的沉静,仿佛所有的声响突然的消失不见,或者,它们从未出现过。

    事实就是如此,尽管破解了那奇妙的幻术,可狐月并没有一丝的兴奋,尽管矗立在空旷的原野中,可他感觉的依旧是迷茫,仿佛自己从来没有逃脱,仿佛自己处在另一片更为庞大的幻术之中。头脑一阵抽搐,眩晕感撩拨着脑部的神经,如同技术精湛的钢琴手,在狐月的大脑里奏响了它们的乐章。

    狐月没动声色,可没动神色并不代表着他没有感觉,那一阵阵飘忽的头疼感仿佛顽皮的孩子,当你忘记一切的时候,它就会冒出来,偷偷的挠你一下,弄你一下,撩拨着你的心弦。

    即便如此,狐月依然冷静了下来,他的身体,头脑,乃至心,都如同一门大大的冰箱,里面充满了慎人的寒气,这样的寒气帮助他冷静了下来。接着,没有喜悦,没有哀伤,仿佛没有任何的感情,狐月缓缓的张开了他的嘴。

    “鬼面,有何贵干?”

    其实对鬼面,狐月是一直忌惮的,那种忌惮不同于对强大敌人的忌惮,而是一种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对陌生人的忌惮。因为敌人总归是对你不利的,你总归是会去防备的,即便是下意识;而陌生人,很多时候,你却不知用何种态度去应付,他们有可能倾向于你,却又可能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的心脏狠狠的一下,让你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你无法判断人心的善恶,也无法探知陌生人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的事情大抵就是如此,防备着或更加严密的防备着,潜意识里防备着,或者从潜意识到意识都防备着。信任这东西本身就不是值得信任的东西,你可能信任对方一千次没有出问题,但更多的可能是第一千零一次,他会在你的心脏上狠狠的捅上一刀,然后一脸傲然的站在一边,对你肆意的嘲笑。所以,防备是必须的,因为面对越是隐忍的人,你的机会就越少,因为他们知道,或者经历过后面的一切。

    面对鬼面,狐月大抵就是这样,在隐忍中防备着对手,特别是他完全看不出鬼面实力的时候,他更是在隐忍和防备着。尽管一路上他有很多的机会下药,可他依旧没有出手,就是因为他还疑虑着,他无法判定那躲在背后的鬼面是否真如他口中所言的那般,或者他仅仅是把自己当作木偶或工具,当自己完成任务的时候就将是丧命之时。

    狐月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自然懂得充分利用自己手中的筹码,鬼面教给自己的药粉就是他最大的筹码,只要他一天不动手,鬼面和那个更加神秘的斗篷男就不会为难自己。可以说,现在他手中攥着一张护身符,直到哪一天,那护身符原来的主人耐不住想要放弃了,才是他危险的时刻。但无论如何,现在的他是安全的,安全的有些过分,安全的可以肆意妄为,甚至以平等的姿态面对高高在上的人。

    这让狐月的内心生出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其实这种优越感是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但它就如此莫名的存在了,甚至让狐月有些手忙脚乱的去应付,其实大抵是干狗的事情却享受人待遇而已。尽管狐月不愿去承认,可它却是事实上存在的。这就好比我们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一样,逃避终归不是办法,唯有勇敢的面对才有意义。

    所以狐月来了,并没有对那张字条置之不理,尽管现在的头疼的滋味并不好受,可他总归是忍住了,并且对鬼面说了话。现在他的心境稍稍平伏了。

    狐月缓缓的转过身来,感觉到鼻尖的周围萦绕着一股寒气,这不同于自己身体内部的寒气,而是一种放在寒冷地方的金属的冰凉——那淡淡的,金属的味道。

    “不要再装神弄鬼了,出来吧。”狐月自如的一笑,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看破了迷障,这种感觉就好像拳击赛的某一回合占了上峰的一样。大抵是没有意义却值得高兴的。

    前方的空气一阵剧烈的扭曲,如同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小石子,荡起来层层充满韵味的波纹。一段青色的光幕闪过,鬼面再现。

    几乎是和狐月鼻子对着鼻子,一股淡淡的茉莉幽香疯狂的窜入狐月的鼻间,这种味道,让狐月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嗅到过这样的味道,可为什么想不起来了?”狐月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尽管心里有些纠缠不清,可狐月的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明白,面对对面这样的对手,倘若你把想法写在脸上,那你就输了,而一但输了,你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条性命,更大的可能是变成一具傀儡。

    扫清了头脑中的胡思乱想,狐月一脸淡然的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鬼面,距离的如此之近,那鬼面上的雕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正是如此之近,让狐月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诡异的面具在近处看来,仿佛并不是如何的慎人,甚至是有些别具匠心的,优美的。那明细的线条甚至给人以美妙的享受。

    尽管受到了视觉的冲击,可狐月依旧淡定,于他心中除了对胭脂的向往,其他的事物已经没有美丑可分,可即便是如此,他依然不得不在内心赞叹这面具的精致——竟然能在远近给人以不同的视觉冲击。

    说它是完美的艺术品一点也不为过,而狐月更加关心的却是面具下的那张脸。他甚至有种冲动,脑海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催促着他,去揭开那张面具,仿佛只要揭开那张面具,所有的委和感才会消失。

    但他依旧没有这样去做,理智在这一刻战胜了疯狂的想法。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那漂亮的雕花,等待着鬼面的开口。果然,在大家都冷静下来后,鬼面开口了,可说出话,却让狐月无法淡定。

    “你知道吗?胭脂被传染了。”

    总有事情能触动一个人的心弦,他可以对其他的事情不屑一顾,却不得不承认,那触动他心弦的事情确实能引起他心里剧烈的波动。即便这种波动被掩藏的再深,也并非是无迹可寻的。

    听到了这个消息,狐月的面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可鬼面却从那一瞬间,他抽动的脸皮中看出来了他内心的震动。那是一种绝强的震撼,足够击破狐月的心防,让他方寸大乱,可他依旧控制住了,至少心中的乱象并没有显露在表面上。

    可仅仅是这样却远远不够的,内心的波动已经影响了狐月的淡定与从容,这一刻,他明白了一点:在这场谈话中,他已经落了下风。可这样的下风,却是他乐于见到的,至少,他知道了胭脂现在的状态,不必像个无头的苍蝇一般胡乱的猜想。

    胭脂,就是他弱点,这点他清楚,鬼面同样清楚。面具下的那张脸,不觉露出一丝笑容。再严密的心防,终究是有弱点的,只要找到了这个弱点,它甚至不如的普通的防线。

    具备了坚固心防的人,大抵是性格坚韧之辈。此类人做事是极好的,至少他们不会随便的去放弃。可也并非是完美的,因为一旦他们有了记挂,所谓的防御就会变得脆弱,所谓的坚韧就会变成固执。很多时候,他们会不懂得取舍,不明白放弃。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狐月定了定神,嘴角微微一瞥,似是不屑的说道。

    “哦?不明白吗?看来李天和胭脂什么都没有告诉你。”鬼面的声音里尽是嘲笑,却丝毫动摇不了狐月的心,他知道对手说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动摇,虽然,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什么传染之类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我也不想知道。”狐月的眼角露出一丝嘲讽,继续不屑的对鬼面说道。

    其实很多时候,你越是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越是表现的不屑一顾就越好,仿若现在,倘若狐月直接问了,鬼面告诉他的也许就是另一个答案。只有表现的漠不关心才能跳出对方控制,把握谈话的主动。

    “你居然不想知道?”果然,鬼面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他甚至有种将狐月大脑劈开的冲动,看看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为什么对于同一件事,有时表现的激动,有时又表现的不屑一顾。

    其实他并不知道,他开始的判断才是正确的,狐月一直都是迫切的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可惜鬼面不是神,无法洞悉狐月内心的真实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