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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陷入了一种非常诡异的状态,甚至,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他在倾听,如果说俯下身子,将耳朵紧贴着地面也算是一种倾听的话,那他就是在倾听了。这种倾听是毫无理由的事情,谈不上美妙,但却不得不做,有些时候世界就是这样,我们总会遇到种种的迫不得已,总会遇到种种的莫名其妙。有些人选择一笑而过,而有些人,却将它深深的牢记。

    如果李天能够听清楚辛铭对一号说的话的话,他一定会开怀大笑的,那是尽情的嘲笑,捧着肚子,捶着地面;他不会顾及,那些暗红色的污渍是否会打湿他的衣衫,更不会顾及辛铭的脸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他只是单纯的嘲笑而已:一个人顿时无法用机器人沟通的,至少辛铭完美的诠释了这一点。

    不过很可惜,他不能去嘲笑辛铭,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怎样的世界。仿佛是灰蒙蒙的一片,耳边掠过一些嘈杂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连成一片,就好像破旧的小提琴的嚎叫,并不美妙,甚至可以说是刺耳的。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李天说,他觉得自己一定抬起了头,一定在注视着那层若有若无的迷雾,他仿佛始终是这样,始终不能释怀一些东西,就好像他无法释怀自己是否真的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他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好像每天清晨头在床头,在他的脸上映出一个大大的光斑的时候,他都习惯性地将窗帘拉上,不会在意是否透气,更不会在一密闭的空间是否会令他窒息。他只是不想醒来,他宁愿蜷缩在那条破旧的,泛着酸楚气息的被子里,微闭着眼睛假寐。或者这就是李天用来逃避世界的一个方法,当整个世界都是混浊的,而他并不想跟着浑浊的时候,那就只有尽量吧,让自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顾及。

    “还真是一个玩笑,我好像又一次进入了梦中,进入了那个,曾经困扰我许久许久的地方。”李天楠楠的说,他摊开双手无力的耸了耸肩。当然这也是感觉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摊开了双手,或者简单的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落入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曾经有一种说法,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你看到的所有一切,这是一段又一段程序。人类从出生开始,一直到死亡,从来都没有挪动过身子,他们被关押在密闭的营养仓里,他们没有自由,也不会有自由。

    李天突然想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情节,他已经忘记了这来自于哪部电影,就好像前世的那些记忆已经逐渐走向了模糊。天知道他是怎么了,要明白,他来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而已,与前世那二十几年的漫长相比,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就在这微不足道中,李天的记忆,逐渐的变得模糊,他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加不明白,那些牢记的东西,为什么会逐渐远离,逐渐远离他的灵魂,逐渐飘向了空中,就好像那些飞在空中的蒲公英,谁也不知道它们飘向何方。

    李天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有些时候,他甚至会让人感觉很闷。就是那种很长时间也憋不出三句话的人。这种人擅长倾听,也喜欢倾听,他们会是一名合格的倾听者,会抚平人们内心的波动,无论是伤痛还是喜悦,在他们面前都显得如此的安静,就好像一切的喧嚣都在远离。

    这种人的精神也是最为强大的,或者他们会被沿路的荆棘啄伤身体;或者他们会被一些人为的陷阱束缚住手脚;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精神不会被摧残,他们的意志不会被湮灭,他们也不会就此认输。哪怕荆棘再牢固,哪怕陷阱再阴险,他们也有能力,并且有欲望用自己的意志去克服一道又一道的难关。

    李天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些瘦弱的身体看起来弱不禁风,但谁也不可否认,这句弱不禁风的身体里蕴藏着惊人的能量。而且这种能量并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多的,却是精神上的。

    迷雾模糊了双眼,李天眼中的世界就好像披上了一层白纱似的,他看不清楚前方,我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白色的雾气缭绕,地面被遮掩,甚至所有的东西被遮掩。李天的耳朵已经远离了地面,那种冰凉的感觉也远离了他的脸,他竭力的微笑,向往着那曾经的残缺,所有的一切,随着迷雾漫延。

    就像诗的语言,带着感觉向前,李天漫步云间。他的脚步不快也不慢,但却很沉重,一步一步,分得很清楚。焦急的情绪并没有淹没他的理智,李天的呼吸依旧平稳,他看起来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就没有任何异样了。

    “我到底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到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李天自言自语着,双手轻轻推开迷雾,他看见的,是又一层迷雾。这些迷雾仿佛是一层套着一层的连环锁链,当你好不容易拨去的其中一层,另外的就从四周,涌了过来,填充那些被你拨开的空隙。

    就是这样,这是一件很难被理解的事情。如果是普通人被困在这样的迷雾里,少不了会大喊大叫甚至咆哮起来,李天也算见过了许许多多的诡异事件,所以他并不惊慌,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尽管已经远离了地面,可他依旧听到了那些沉重的脚步声。脚步沉重嘈杂,那并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听声音,好像是许多许多人。是人而不是丧尸,李天很确信这一点。他很确信自己听到的是人的脚步,而不是那些危险的丧尸。

    “人的脚步和丧尸是不相同的,丧尸的脚步虽然沉重,但却有种绵绵的感觉,就好像踩在棉花上或踏进了泥潭里,一听就有种闷闷的感觉;人类的脚步却不同,虽然它可以一样的沉重,但明显有一种坚实的感觉,这与丧尸的脚不是有明显的不同的。”

    李天不禁想到了一号曾经对他说的这样一段话,当时他并不在意,甚至认为是可笑的。他并不觉得自己能从脚步声中,去分辨那逐渐靠近的东西是一名活着的人类还是一只活着的丧尸,但现在,在这个迷雾笼罩的世界中,他不得不一来这样一句话,这样一句他从前颇不在意的话,来进行自己的判断;而且莫名的,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李天并不是要证明什么,他已经无需去证明什么东西。如果说他能够将几个人带出这片沾染着血腥的城市,并且救出困在暗影突袭里的朋友的话,那他一定会非常乐意的。哪怕这样做会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相反他愿意为别人的一些事情,去奉献自己的努力。这样的性格,在前世那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经常被人说是傻子。他也习惯了如此。

    每当英子让这件事情嘲笑他的时候,他总会裂开嘴,傻笑着说:“那好吧,就让他们笑吧,没什么的,我自己开心就好。”

    英子总会嘲笑他,说他是最可爱的人。每当此时此刻的笑容就挂在李天的脸上,那是真挚的笑容,真心实意的。他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就好像相信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回报一样。

    李天并不知道他陷入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在那残缺的记忆中,在那些片段里,他并不是驻留在这个世界的。那些沾染着血污的残垣断壁,还有被鲜血染成红色的青石板制成的地板,才是他对于现实世界的回忆。也许这样的回忆并不美妙,甚至是惨痛的,但毫无疑问,那就是真实。它并不虚伪也不做作,不会去迎合,也不会去放纵;它没有丝毫扭曲的痕迹,虽然它本身就是扭曲的。

    李天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想要逃避,想要离开。他尝试着奔跑,但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奔跑,无论怎样竭尽全力,依旧无法逃脱牢笼。他始终被束缚在一个看不见的囚笼里,四周是一些看不清的冷漠。他没有感觉到温暖,也没有感觉到幸福,就好像身处一座冰窟之中。

    李天停了下来,他停下了自己优雅的的脚步,弓着身子,双手扶着膝盖,不知是因为疲倦了,还是因为习惯如此。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有走到尽头?”他粗喘着气,小声地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