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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其实相对简单,它并不需要你有多么敏捷的身手,也不需要你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在人群的簇拥之下,无论是敏捷还是个人实力都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是微不足道的。特别是在这种隔着一道坚固城墙的情况下。

    在古老的战争中守城的一方总是占据绝对的优势,特别是在坚固而高大的城墙的庇护下,攻城一方的弓箭手很难将箭矢射上那些高大的城墙,唯有一些身强力壮手臂肌肉非常发达的士兵才能勉强做到这一点;相反,城墙上的弓箭手,却能够轻松地将箭矢射到城墙下,射向那些密集的人群。他们并不需要有多少准头,甚至不用看清那一个一个的人,不用看清,他们的面貌,你只需要摄像的心秘籍的地方,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总会有人中箭倒地的,不过前提是,他们必须要在射程内,倘若在射程外,箭矢是不会有多少威力的。

    望着城下那黑压压的人群,年轻的士兵感觉一阵窒息。他想要大口的喘息一缓解这种窒息的感觉,但到最后,他终究没有这样做,他看见自己崇拜的将军,一脸严肃的站在城墙上,冷静的就好像一尊没有声息的雕塑。

    他的右手高举着,没有一丝颤抖的痕迹,看起来是如此的坚定而有力,但其实它又是瘦弱的。纤细的指头,皮肤有些黝黑,在手掌虎口的位置有一层厚厚的茧。年轻的士兵认得这一层厚厚的茧,他知道这是怎样造成的,他的手上也有这么一层,只是没有龙格力将军手上的茧来的这么厚重。

    “这要拿过多少年的剑,才能形成这么厚的一层茧。”士兵低声的嘟囔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手,因为刚才龙格力下过命令,只要这只手一旦放下,他们就必须射出手中的弓箭。

    那些收割生命的箭矢,必须被射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年轻的士兵并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他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虽然练习弓箭已经很长的时间,但所用的也只是假人做成了靶子而已,现在让他射真人,还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虽然看不清楚那些城下士兵的面貌,但毫无疑问他们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是一群真正的人。他们有感情,会痛苦也会悲伤,有欢笑也有泪水,他们有自己的亲人,有母亲,父亲,甚至有些人会有妻子和孩子。

    每当他们出征的时候,这些亲人,会细细地叮咛他们要小心,活着回来。他们每次都会说:“你们放心,这一次任务并不危险,说不定我们都不会上前线。”

    亲人们并不相信他们口中所说的话,就好像不会相信那个安慰式的笑容一样。他知道一场战争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具又一具白骨堆积而成的胜利或失败。胜利者会噙着泪水畅饮着庆功的美酒,而失败者只能被关在囚笼之中,无助的流着悔恨的泪。

    他们并不想要战争,底层的士兵没有想要战争的。他们选择成为一名士兵不过是为了那饿不死人的待遇而已,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安逸的生活,而不是现在这样,必须真刀真枪的去拼搏,用自己的生命去拼搏。

    城下的士兵非常紧张,肌肉紧绷,神情凝重。谁也不知道那些将要从天空降下来的箭矢,究竟会刺穿谁的脖子,仿佛一切都要看个人的运气。面对着密集的箭矢,个人的实力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塔西克也知道这一点,现在攻城必然会成为对方的靶子。可望着身边那一脸惬意笑容的张学友,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在他这里变成了退一步便步入地狱,如果此时此刻他选择松手,那边作实了自己反叛的罪名,他不但无法掌握其他两路军的士兵,甚至连自己的士兵,也无法掌握。

    士兵们终归是人,他们终归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判断。也许在平常的时候,他们将这种判断隐藏在头脑的深处,并不刻意的表现出来,因此会显得呆板;但毫无疑问,当事情真正关系到他们生死的时候,思考的能力会重新出现,他们会重新判断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值得,是否能够为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或者,能让他们活下来。

    没有人愿意去死,即便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誉,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英雄,死了的,只能算是烈士。在这种攻城战中那些死去的人甚至连烈士都算不上,许多人根本就无法爬上城墙,便会被箭矢无情的洞穿,灵魂会离开他们的身体,飘向空中,飘向那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或者它叫做松加德,那个属于狐狼们般安息的地方。

    箭矢依旧没有落下,除了呐喊声战场上一片安静,但正是这样的呐喊声,却编织成的一片嘈杂与喧闹。士兵们仿佛正在尽情的宣泄,在他们的灵魂还能够留在身体之类的时候他们需要尽情的宣泄宣泄自己的情感,但其实,他们的内心之中是一片平静的。

    城墙上年轻士兵的手在颤抖,他手捏着弓弦,那架他很少离身的破旧铁弓上正搭着一支尖锐的箭。箭矢的翎毛紧贴着士兵的嘴唇,弓弦在嘴唇上勒出了一个明显的印记。

    年轻的士兵真的没有上过战场,如果让龙格力手下的那些老兵来操作,他们一定不会这样的用力,怎么会如此用心的瞄准。他们仅仅会将箭矢轻轻地搭在弓箭上,只有当城下的敌人进入弓箭的射程时,才会微微的拉上弓弦,也仅仅是微微的拉上而已,只有当龙格力那只举着的手,重重地落下的时候,他们才会拉紧弓弦,然后毫不犹豫的向着敌人最密集的地方释放。

    他们是一群老兵,不会将力气用在这些没有任何作用的地方。比如瞄准,那真是可笑的一件事情,面对密集的敌人你只需要将弓箭大致的射向那些位置就可以了。年轻的士兵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正在极力地瞄准,就好像射击练习的时候一样。不过从前他瞄准的是一些没有生命的假人靶子,是稻草扎成的东西;现在,他瞄准的却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

    年轻的士兵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莫名的疯狂之中,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箭矢的翎毛在唇边扫来扫去。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原本精准的弓箭,可能会偏离原来的目标。不应该仅仅是可能,应该是一定会偏离原来的目标。他已经找不到原本瞄准的那个人头了。

    所有的人头都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黑压压的一片,你甚至分不清楚哪些是中年人,哪些又是青年。

    年轻的士兵原本想专挑那些中年人下手,他不忍心射杀你自己同样的青年。他心存善念,不舍得浇灭那些清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相比起来射杀中年人,他的心里压力,会稍微小一些。

    年轻的士兵并不是一个杀人魔头,在平常的时候他是一个开朗的人,虽然刚刚被提拔到城防部队,但他很快就成为了小队之中的开心果。在一群中年人和老人之中,他显得鹤立鸡群,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突出,让他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他是城防部队之中的明日之星。就是那些老人们嘲笑的说法,他们总是不断地调笑的年轻人,这好像成为了一个传统。他们记得自己还是年轻人的时候也收到过这样的调笑,有些时候,年轻的士兵也想过反驳,但终究他忍耐了下来。

    这并不是一种艰难的忍耐,他很轻松。你只需要笑着面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