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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坠冰窟的谢录蹙着眉站在画室门前,直直地盯着叶瑄,手里的扫帚把手几乎被攥裂,他声音冷硬:“什么裴疏年?”

    叶瑄倒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画,捂着脸,难掩激动地指着画板,“这里!这不是我的男神吗!地上躺着的!”

    闻言一霎,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收回视线,开始弯腰扫地。叶瑄进来的时候看到玻璃渣也是一吓,随即便释然了。

    做谢录助理三年了,她知道谢录有些特殊的癖好。

    酗酒嗜烟砸碗碟。

    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表面光鲜的谢老师,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高压面。

    “小叶,拿上画笔,我们现在出发。”谢录不咸不淡的声音伴随着窸窸窣窣穿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记得看完以后,把画布盖上。”

    叶瑄应道:“好!”

    她转身迅速地拿起画笔放进挎包,拾起地上的画布折返,正要恋恋不舍地盖上,却忽然停住了动作。

    画上的裴疏年依旧躺在血泊之中,可是总感觉哪里变了。

    叶瑄对《顶流》的熟悉程度简直堪比小学算数一加一,所以刚才她就一眼看出来这幅画画的是当初裴疏年追着心上人乘坐离开的车,结果出车祸受重伤的内容。

    “不过,右下角这个人……”

    在原本漫画里,右下角只有一个模糊人影,虽然是有模棱两可地交代过是裴疏年的救命恩人,但却没有明示展现出是谁,读者对此也是莫衷一是,议论纷纷。

    叶瑄弯腰蹲下,指尖触碰着那个人,她皱着眉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

    画中男人垂着眼,循着目光而去,是在看裴疏年。

    而低垂的右眼,微扬的尾处,有一颗鲜艳的血痣。

    她惊呼出声:“谢…谢老师?!”

    林沂州没想到裴疏年竟然会来这里。

    而且是感冒刚刚痊愈,就赶了半天车程来这里。

    他停稳车子,抬头看着巨幅牌,崭新如初,念道:“南华医院。”

    本闭目养神的裴疏年睁开眼,手指轻拉墨蓝墨镜,看着那红彤彤的牌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这里。”

    “当然是这里。你这些年投了不少钱维持这家医院的运作,就为了找那个人。怎么,今天又来重温回忆?”林沂州语气不善,见裴疏年失神模样,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先去,我去停车,等下找你。”

    “不用,你就在门口路边先停着等我一会,不用多久。”裴疏年扶好墨镜,利落地松安全带,目光不离窗外。

    临走前,他打量了眼林沂州,上下晃着自己的墨镜,双目忽隐忽现,语气戏谑地轻拍他:“你刚才,怎么有点酸溜溜的。”

    “滚蛋!酸你大爷酸!”林沂州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怼回去,眼疾手快地把黑帽砸在他怀里,耳尖带上一点热,“快点儿的!我还等着你回答我的问题。”

    人被怼出去后,车门便“哐”的一声被他合上。

    “啧,也不轻点。”

    正好墨镜,压低帽檐,裴疏年严阵以待地迈腿往医院走。

    南华因为位置偏僻的原因,人流量不大,大厅里挺空荡。倒是因为环境不错,再加上设施健全,所以有很多长期住院的病人来这边静养。

    邻近的公路是一条机场专线,近几年因为经济发展这才渐渐兴盛起来。在他出事那会儿,路上过客少的可怜,更别提什么监控。

    裴疏年想起林沂州口里的“那个人”,青筋暴起,捏紧了掌心。

    他当然知道林沂州指的是“谢录”。

    而自己找的,可不单单是谢录。

    走廊上人很少,护士看着倚在前台、包裹严实的男子,只略略扫了一眼,问:“找谁?”

    裴疏年沉声道:“邢台邢医生。”

    护士一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名单表,语气不善地开口:“您走错了吧?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邢医生。”

    “急诊科邢台医生,没有吗?”裴疏年眉峰蹙起。

    “没有没有!”护士的语气开始不耐。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惊得她手一松,便被夺走了名单表。

    “你干什么!”护士愤愤不平,身子往前一倾想夺回来,却见裴疏年早已开始唰唰地翻看,其动作迅速根本阻止不了。

    在护士最终彻底恼怒之前,裴疏年识趣地放下了表,留下一句“抱歉”便匆匆往里面走。

    他的确没找到邢台的名字。

    凭着记忆,裴疏年找到当初邢台的办公室,敲门推门而入,动作行云流水。

    “邢医生!”

    邢台停住了写字的手,应声抬头,温声问:“怎么了?”

    裴疏年微愣,摘下墨镜看着邢台那张六年几乎未改的面容,硬挤出一丝笑容。

    “这么长时间没见,裴疏年来看望您。”

    “你开玩笑吧?”邢台身体后撤,饶有兴趣地倚着椅靠背,“你不是刚出院吗?我们上午才刚见完呢。”

    裴疏年连笑容也挂不住了,只是静默着看他。

    “噢,对了,这个手机忘了给你了。你是回来拿手机的吧?”邢台匆匆从抽屉里拿出放在密封袋里的手机,“你走得急。我也忘了给你们说了,其实那个通知家属的电话不是我打的,是背你来的人打的…对了,你是不是想找他啊?”

    邢台一手递出手机,一手指着自己右眼角,添了句:“我就记得,他这里,有颗红色的痣。”

    递出去的手机被接住,确实是六年前他丢的那个手机。

    当初出院以后,他的外伤虽然痊愈,但是脑部受创,对于车祸的细节模糊不清,连救命恩人和凶手都记不太清。

    甚至,自己都把谢录忘得差不多了。

    谢录。

    裴疏年看着手机,脑中逐渐模糊起来,他发狠地捶着头,一幕又一幕的图景闪过,记忆像是被一股脑倒进搅拌机似的,捋理不清,一时间,他觉得又出现了混乱。

    他后退几步,靠着墙,一个劲地捶着头,想止住嗡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