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谢录醒得早,天才蒙蒙亮,脑袋昏沉着,只模糊地记得,好似是裴疏年抱他上来。

    而他如今所在,也是裴疏年的卧室,身侧却不见有人躺过的痕迹。

    拍拍脸下了床,谢录最终在书房寻到了蛛丝马迹。

    录音笔和手机已经彻底冷透褪去余温,笔记本屏灰灭着,数位屏上是他原来已经画完的谢喧。

    要直接杀掉么。

    遮盖着视野的羽睫颤了颤,掩成眼下一片昏暗。

    笔握在手心,冷意刺着神经,却让他愈发加深了想将其一了百了的冲动。

    只要割断氧气管,或者在他的大动脉处添一道,这个卑劣凶残的反派就会消失。

    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地缓喘须臾,抬起眼皮。

    视野逐渐清明,谢录却错愕地看着数位屏。

    本陷入昏迷的谢喧已经睁开了双眼,目光直勾勾的,好似在盯着屏幕外的他。

    怎么会?!

    “谢录啊。”那麻木的双目里燃起一丝光亮,谢喧挣扎着起身,又拽掉了氧气面罩,淡笑着,一派胸有成竹,“别急。我来找你。”

    从指尖蔓延到头皮的冷麻一层层泛开,谢录攥紧了笔,笔尖落在画中人的脖颈处,颤抖着却又下了狠劲地,慢慢划拉开——

    忽然,他停住了。

    视野里出现了一身白褂的医生。

    不对。

    谢录猛地起身,即使手腕磕到了桌沿也好似没有痛觉似的,视线愣愣地在那双异瞳上聚焦凝聚。

    这个人,是裴疏年。

    嗡嗡——

    手机屏幕亮起,谢录才发现那手机是新的一部。

    「他去了星光福利院。」

    短信发送人备注只有一个字母l。

    手机解锁很顺利,界面都很干净,频繁使用的只有短信,联系人里也只有一个l。

    「沈北辰离开了。」

    这是几个小时前的讯息。

    「谢喧消失了。」「但是,我看到了两个谢喧。」

    这两条的日期和裴疏年被捅伤那天相吻合。

    眉峰紧蹙成川,唇缝抿得很死,脊背僵硬紧绷着,谢录只觉得自己犹堕冰窟。

    裴疏年,到底在做什么啊。

    手机塞进口袋,他迅速又将漫画工具塞进个背包里。当谢录阔步掠过书柜时,脚步忽然顿住,目光落在那标着的年份月号日期。

    贴着的口曲纸由泛着黄的,渐变成一张崭新的,一看便知是新贴,标着前些天生日会的日期。

    那里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封。空荡的排排空间里,只有那一封剩下。

    鬼使神差地拿出来,谢录才发现这信是他生日会那天分到却没读,结果一觉醒来不见的那封。

    原来……是裴疏年拿走了。

    没有多余时间留给他读信,谢录只能将信塞进了口袋,便阔步离开。

    不论是回到现实去找裴疏年,还是去找离开的沈北辰,皆无一例外地指向星光福利院。而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视线相触,压抑在深层的火星倏地燃起深暗眸光中,熊熊烧起的焰。

    “小怪物。”异瞳上蒙了一层淡血色的微光,阴鸷狠戾,“来送死么。”

    惊讶一瞬间划过眼底,裴疏年叠着双臂走到床边,静静地睨着他。

    “我该叫你谢喧,还是沈北辰呢……又或许,你们不分彼此呢。”

    谢喧微蹙起眉,抿唇不语。

    “六年前的车祸,三年前的爆料,生日会的谋杀,到最近的那次,平白无故出现在我的卧室,拿刀捅我的人——”

    “是我。”鹰一般的眼逼视着他,“都是我。我就是想杀了你,不想让你好过,想让你死,死得痛不欲生才最好。”

    裴疏年突然哼笑了一声。

    手指勾着口罩拉下,他百无聊赖地叠捻着那柔软的布,摆出一切了然于胸的姿态。

    而这幅模样在谢喧看来很刺眼。

    他僵硬地牵了牵嘴角:“你笑什么。”

    “笑什么?”裴疏年眼皮也不抬,兀自扯撕玩着口罩,“我当然知道是你。想用公文包嫁祸谢录,给林沂州透露真相,屡次打电话恐吓,这些当然都是你做的。”

    被撕烂掉的口罩捏在指尖,随着裴疏年靠近病床的动作在半空飘飘荡荡。

    “你,我——就像这幅口罩,轻轻一撕便烂的像薄纸屑。”口罩最终覆盖在谢喧那瘦骨嶙峋,而刺着针头的手腕上,“我们都只是漫画的角色,你难道还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人么。”

    谢喧脸色暗了几分:“你想表达什么。”

    “你不值。”笑意霎时如潮水退得干净,裴疏年看着他,带着怜悯,“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么?替他背黑锅,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毫无行为逻辑的怪物。对,怪物。任人摆布,被人当作宣泄口,麻木不仁地把自己的双手,为别人心甘情愿地涂满肮脏的鲜血……”

    “你懂什么!”双眼被硬生生地寸寸逼红,暗焰舔舐着异色的瞳,“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裴疏年猛地逼近,拽住衣襟的手攥得泛着阵阵森白,“真的是因为我么?你的欲望,你无厘头的恶意,你对谢录的那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真的是因为我吗!!”

    谢喧怔住了。

    被人松开的瞬间,陷入软枕的刹那,他的脸色遽然变得苍白而波澜不惊。

    “没用的。”谢喧微顿,旋即嘶哑地笑起来,“说什么都没用的。你我之间,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我当然知道。”裴疏年冷笑着啧了一声,“不过鹬蚌相争,得利的却是渔翁。你不过是他耗死我的一个工具。”

    谢喧轻描淡写:“我心甘情愿。”